见事态紧急，鸳鸯也不敢隐瞒她命人偷偷抓高鹏审问的事。见家里安排妥当后，立刻找林如海自首。
不过到底心虚，说话间便没了往日的利索劲儿。
林如海这里，刚见过甄应嘉后才回府。甄总裁官大忌惮多，叫他支持太难了。林如海跟他周转了一下午，真是身心疲惫。
“怎么又来了？”
林如海将外衫官袍脱下，要换家常衣裳，才瞧见鸳鸯。见她伸手，便忙忙躲了，立意不叫鸳鸯接手。
“你如今是亲戚，这些不是你该干的。”
鸳鸯纯粹是照顾人习惯了，再加上林如海来金陵没带管事的姨娘过来，这里的丫鬟又呆木木的，照顾不趁手，索性就主动上了。
“可不敢当，都是老太太慈爱。不过便是亲戚，我就是您的小辈，伺候您也应当。”
鸳鸯要告罪，态度自然要放低。林如海却不知道，只觉得鸳鸯过于亲近他，再一想刚认的学生，倒是坦然接受了。
鸳鸯习惯了如何照顾老人，因此不用林如海嘱咐，很快就麻利的伺候着梳洗完毕。在知道林大人晚饭没吃便喝了酒，又贴心的安排了咸粥。
等林如海安然坐到案桌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唉！”
林如海舒服的喟叹，自从贾敏去世以后，再没这样舒服的时候。
林如海也有几房侍妾，可在贾敏去世以后，林如海也不愿再见她们。
除了帮他打理内宅的白姨娘，几乎没人敢跟他说几句话了。
林如海这样自苦，也是为了缓解亡妻之恨。如今见鸳鸯安排的事事周全顺心，不由的想到了女儿黛玉。
黛玉曾经，也这样照顾过他。不过他见玉儿一个孩子，才刚亡了母，见到不免心酸，就由着贾母叫去京城了。
“黛玉怎么样？如今身体可健康些了？”
林如海不是不想女儿，只是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便放任自己无情了。
“老太太、太太都疼她，只是姑娘好哭，还是太想大人了。”
说起这个，鸳鸯也来了气。上辈子，林如海重病才唤黛玉回家，不过半载就死了。
人谁没错？她这错还是能弥补的。
“大人，我来是有重要消息要说。”
鸳鸯叫人守到门外，才低声把抓了个假高鹏的事说了出来。
高鹏在金陵的官位虽低，却是个地头蛇。有时候，这样的人反而本事大，比金陵总裁甄应嘉的能为还大。
毕竟三教九流，甄应嘉才能接触几个？
“下不为例。”
林如海却是早知道鸳鸯使暗手的。他也是放任鸳鸯报仇，没把高鹏当重点。
如今见鸳鸯说起土匪、倭人以及贾府财物，才一下子把所有问题串联了起来。
“姜明说你还遇见了水匪？”
若是再加上一个水匪，那高鹏就更不简单了。
“是！”
鸳鸯半点没想着高鹏，听见他的名字也不敏感。林如海立马觉知，才忽然发现，姜明好像还没打动鸳鸯呢！
不过这儿女私情的小事只从林如海脑中一晃而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知道了。倭人藏头露尾，说暗杀技能高超，也不过是趁人不备罢了。”
林如海联想到他遇见的刺杀，发现还真有倭人暗杀技的影子。
“我知道了，这个我防着。”
林如海倒是不担心暗杀，他只是由土匪一下子想到了甄应嘉最近在忙的事。
“甄将军最近在平乱民，听说极有成效……倒是没想过还有土匪的事。”
林如海忍不住起身来回踱步，他觉得似乎漏了什么东西。
但就是想不着。
“如今天时不好，流民越来越多，农民失了地，又没别的奔头，自然要做贼了！”
上辈子，薛蟠做买卖都能碰见三五群土匪。那时土匪都成灾了，江南财政严重受损，不止贾家的田产受影响，连皇帝都发不下月钱来。
那么点的俸禄，还要跟百官写欠条呢！
鸳鸯当时因伺候老太太，各处都没缺了她那一份的。
可她还是记得，老爷们的俸禄发不下来，宫里太监来敲诈，琏二爷琏二奶奶巧妇难做无米之炊，还要跑来跟她借当。
事后听说，南边还饿死了好多人哩。
“流民，土匪。倭人，城门卫，贾……”
林如海呢喃着，忽然一惊，“不好！”
鸳鸯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林如海转身便想说，忽然瞧见鸳鸯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又把话憋了回去。
何必叫小姑娘跟着担心。
“无事……只是想到百姓多艰，日子不好过，若是再吃不起盐，真是没有活路啊！”
原本刺杀的事，林如海一直以为是私盐贩子看他不顺眼，才起身闹事。
外面不是都传说，是他林如海不给盐商活路，这才逼着百姓买贵盐吗？
“确实艰难。”
上辈子鸳鸯接触过刘姥姥，才算开了眼。刘姥姥家还有田产呢！还跟王家拐着弯带亲。这样的家底都要借钱度日，可想平民百姓之家，如何凄惨了。
“唉！”
林如海叹息。他管盐政多年，怎么想被老百姓骂名？他也想叫百姓吃到便宜盐，可朝廷缺钱，太缺了。
太上皇多年奢侈，把家底掏空了，如今还要大肆修建皇陵。
皇帝举步维艰，手里没钱，没人，怎么跟太上皇对抗呢？
不从盐科捞钱，其他地方更是花钱的多，进项少！这日子能怎么过？
林如海总想着，等过去这个坎就好了。他给皇帝攒下点家底，等以后天时好了，再回馈万民便好。
可不知道怎么的，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根本看不见截止的那天！
“大人既然管着盐价，怎么不放低一些卖呢？”
鸳鸯可不懂林大人的难处。她只觉得，既然官盐高到叫百姓无法接受，为什么不降低了卖呢？
她常听人说什么官盐私卖什么的，也闹不清是盐太贵按低价处理了，还是盐价太低被私盐贩子倒卖了？
反正这里的问题既然这么多，怎么不简化了？
把官盐分个高低贵贱，弄个等级。叫富人吃贵盐，穷人吃贱盐。或者叫官府把这一块抛出去，直接散出更多的盐贩子，等着收银子不成吗？
“你说什么？”
林如海刚开始还笑鸳鸯小女儿天真。可等她说了许多异想天开的话后，心里却敞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