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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章城里祝绝想尽办法要救母亲和二哥,可千里之外的帝都却上演着骨肉相残的戏码。

离帝都四十里处,柳林镇外一座大宅里,泾渭分明的两方人马正在厮杀,呐喊声震地林中鸟兽四处逃窜。嗖嗖的暗箭时不时从围墙上射入,一个鲜活的生命便倒在地上。地面青石被鲜血浸透,从中堂一直延伸到大门。厚重的木门上,四指宽的门栓从中间断裂,参差的木刺上不知沾染谁的血迹。

大门外,一排整齐的人马团团围住大宅,并没与参与宅内争斗。为首之人乃禁卫统领傅仕中,他身着乌金甲,骑一头全身黝黑的高头大马上,一脸阴沉地瞥一眼身边的副官。

副官会意,在身前正嚎啕的孩子胳膊上一拧,小小的手臂几乎被拧成麻花,孩子吃疼,哭得更加大声,“呜呜呜呜,父王,母妃。”

这孩子不过四五岁年纪,肉嘟嘟的脸颊惨白,满是鼻涕眼泪。

“二殿下,小世子哭得厉害。您就算不考虑生母端贵妃,难道连亲生骨肉也不要了么?陛下仁慈,只要殿下投降,便不为难小世子。”副官提气高喊。

孩子的哭声尖锐,生生透过兵士们的呐喊传入后堂。

后堂里,二皇子李贤被保护在一群手拿盾牌的侍卫之中,闻言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

“殿下,贵妃娘娘早就被害死,太子还以为您不知,他的话不能相信啊。”二皇子贴身侍卫王从征刚刚射死墙上一名伏击的弓箭手,闻言急急对李贤道。

“我知道,可如今他已登基为帝,要对我赶尽杀绝,整个卢宅都被禁军团团围困,天下还有谁能帮我?”李贤切齿。

可恨这宅子的主人中郎卫卢永广先假意助他逃走,背后却遣人通风报信,以致他被围困于此。太子和他为争储君,素来不睦,现冤枉他杀君弑父,投效之人纷纷倒戈,他已穷途末路。

嗖地一声,一只羽箭从盾牌缝隙中钻进来,射中李贤身边一名侍卫,那人应声而倒。

李贤吓一跳,他看看身边还能喘气的剩下不到十人,闭了闭眼,再张开已是满目悲凉。

“从征,太子不杀我是不会罢休的,算了吧。望你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救下越儿逃走。”

越儿就是门外那被挟持的世子。

王从征钢牙紧咬,最终没有再劝,点头道:“是。”

“殿下,禁卫好像有些不对。”一名侍卫突然道。

李贤一惊,果然见西边墙上的弓箭手突然遭遇身后的袭击,纷纷掉落在地上。

这突然的变故自然也被拼杀中的禁卫看见,不由露出惊疑神色,手上也慢了下来。

“有敌袭。”西边墙外传来呼哨,紧接着是兵刃碰撞之声。

王从征面色一喜,不管外面出了何事,这都是个契机。

“兄弟们,保护殿下,我们冲出去。”

眼见已是必死之局,突然来了生机,众人在鼓舞之下,个个将兵刃舞地呼呼生风,勇猛异常。

反观禁军因敌人不明,生出畏惧之意。

此消彼长之下,竟真让李贤众人冲到大门口。

门外的情形让李贤大吃一惊。

只见一名副官衣着之人倒伏地上,背上插了一只弩箭,虽避过要害,但已然丧失战斗力。

禁军的包围圈因为突袭,被撕开一个口子,大多人聚拢在西边,此地禁军便少了许多。

“殿下,快上马。”王从征大喜,那副官被打落马下,他的马此刻正无主。

李贤抢前几步,在身边仅剩的四人拥护下坐上马鞍。

此地的几名禁卫见状,提枪来刺,被王从征几人拼命拦下。

李贤趁此机会一催马,马儿箭一般射了出去。

几人都没注意到,傅仕中已经从西边回转来,他没理会已经浴血的王从征等人,而是从黑马的身上取下一只强弩,瞄准李贤的背影。

李贤正为逃出生天而欣喜若狂,哪里能注意到身后的偷袭。

嗖地一声,一只弩箭射出,却不是来自傅仕中。他反而被林中一名黑衣人射中手臂,受伤之下,他的弩箭便失了准头,堪堪擦着李贤耳侧飞走。

“什么人!”傅仕中大怒。

谋害先皇的太监乃是端贵妃宫中老人,那人招认为二皇子指使后,李贤就逃之夭夭,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堵在这里。眼看就要抓住,怎知道会节外生枝。

黑衣人不答,朝西边呼哨一声,一拍马转身离开,绝不拖泥带水。

而这耽搁的工夫,李贤也不见踪影了。

“追。”傅仕中看也不看王从征等人的尸体,一声断喝。

直到追出六里地,禁军才发现被李贤骑走的那匹马在路边悠闲吃草,而人已经不知所踪。

李贤此时被绑在一辆马车里,看着掀帘进来的黑衣人,平静道:“阁下是谁,想做什么。”

他知道这人既然救他,就不会杀他。

“在下霍远,替寿王殿下向二皇子问好。”黑衣人道。

李贤心里一紧,咬牙道:“看来皇叔在帝都早有筹谋,莫非父皇是皇叔所杀,嫁祸于我?”

“二殿下,王爷与先皇已经争斗数月,要有这能力,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霍远道。

李贤一想确实如此,寿王前几个月几乎被敖正炎打回老家尚未刺杀,何必等到今日。而那下毒的太监在母妃宫中有数年,也不是最近几个月才入宫,虽不是最贴身的,也深得信任。也正因如此,太子借题发挥,咬定是他杀害父皇,可恨那人诬陷他后就自尽身亡,让他百口莫辩。

见李贤敌意稍减,霍远将他绑缚松开,又道:“但无论是谁刺杀的先皇,太子已借此事对殿下赶尽杀绝,我家王爷不忍见殿下蒙冤而死,愿助一臂之力。”

李贤闻言抬头,冷笑不止,“说得好听,无非看中我母妃娘家是汝州世家谢氏,想借我的力,共反新帝而已。”

霍远并不否认,只道,“皇后之父王丞相出身商贾,往日便与谢氏等世家多有龃龉,如今还不趁殿下之事借题发挥,对谢家人下手?只要殿下劝服谢氏共举义旗,推翻太子,那至尊之位,王爷愿让与殿下。”

李贤一惊,难以置信,“寿王若不为至尊之位,何故造反?”

“我家王妃出事之时,殿下应已记事,难道真的没听到一点风声?”

李贤语塞,他的确听过,只是十年来寿王都逆来顺受,他已经忘了寿王和他那荒唐父皇还有这么一段血海深仇。

若寿王只为复仇,那他说不定真的有机会。何况如今的局面,母妃被太子逼迫自尽,自己全府上下被杀,往日的拥趸者纷纷倒戈。

他本想投奔谢氏,却在卢家遭遇埋伏,现在孤身一人,不合作又能如何,他已毫无选择余地。

“对了,小世子已被王爷救下,待成事之日,自会与殿下父子相见。”霍远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