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弥。”
楚子航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恐怖的伤口里鲜血慢慢地涌出。利爪穿过胸口没有让他的血液一次全部流干，他艰难的看向那个落在他怀里的女孩，喊出了她作为人类时的名字。
“没想到吧。”祂耳边轻生说，金色的眼眸中带着丝丝笑意。
“你的真名。”楚子航声音嘶哑。
“我的真名？”祂拔出利爪，走到芬里厄尸骸旁，伸出双手抚摸着巨大的龙首，眼中散发着痴迷的神色，“祂是我的哥哥，名字是芬里厄，大地与山之王。”
“北欧神话中的黄昏之狼，邪神洛基与巨人安尔伯达之子，芬里厄。”楚子航低声说。
“说对了，所以你也猜到我的名字了，对么？”祂扭头面带微笑的看着楚子航，笑容有些渗人。
“尘世之蟒耶梦加得。”楚子航无力地靠在一截断裂的石墩上，“芬里厄的妹妹。”
“对的，”祂点头，“我就是耶梦加得，龙王耶梦加得。在你们人类的神话里，那条环绕‘中庭’的蛇。”
“那死神海拉呢？你们应该还有个妹妹才对。”
“海拉还没生下来呢，”耶梦加得眯眯眼，“但是很快了。今天是她的降生之日，就在这里。”
祂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路明非，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和一个女孩嘲笑偷看她的男生一样，满满的都是凉薄的讽刺。
又看了一眼站在路明非旁边正在装模作样无所事事的王斓音，无语的撇了撇嘴。
你别装了好吗？我都嫌尬了。
但耶梦加得并没有选择揭穿王斓音。
祂知道王斓音并不会选择插手路明非楚子航与祂的战斗，虽然祂并不知道原因，但祂能感觉到王斓音远比祂强大数倍，这货想出手早出手了，绝对不会在这里尬演。
算了，还是无视这货吧。
……
“我需要力量，我必须成为海拉！”耶梦加得说，眼中充满了神圣与虔诚，配上祂那愈发狰狞的面孔，有一种异样的美感，“为了面对我们的同类……”
而后耶梦加得又开始跪在地上发疯了似的抽泣起来，像个发狂的怪物，又有些像那个名为夏弥的女孩，她癫狂，她狰狞，而又如同天使般美丽和神圣。
……
“真可怜，都精分了。”某人在路明非身边感叹。
路明非扭头，没有意外，是路鸣泽。
路鸣泽今天出场的装束是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白色的衬衣黑色的领带，头发抹了油梳得整整齐齐，臂弯里是一束纯白的玫瑰花，神情甚至肃穆，好像要给谁送葬一样。
“你今天结婚？你到法定婚龄了么？”路明非显然不懂，上下打量了一下，说出一句煞风景的话。
“白色玫瑰是送葬用的，”路鸣泽仰头微笑，耐心给自己的傻哥哥解释。
“那些爱唱歌的孩子们都被葬在花下的泥土里了，下一个春天，新生的花会开出他们的笑脸。”他轻声唱到，引得路明非阵阵不适。
路明非让他救楚子航，小魔鬼则笑着说着路明非听不懂的谜语。
路明非没有答应与他的交易，路鸣泽微笑着离去，他看了眼王斓音脸上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笑意，王斓音也看向了他，面带微笑。
……
“丧钟已经敲响啦，但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之门洞开的礼赞。”耶梦加得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诉说着名为诸神的黄昏的史诗，祂伸出化为利爪的手，指尖骨刺并拢如刀，缓缓地刺入楚子航的伤口，祂要亲手杀死这个名为楚子航的人类，让他作为自己最忠诚的仆从在死者的国度获得新生。
利刃从他的背后透出，随之而来的仅存的鲜血喷涌而出，像一条墨龙一样腾空而起。
祂感受着其逐渐衰弱的生命，脸上浮现起病态的笑容，不过，瞬间祂的笑容凝固了。
本以暗淡的黄金瞳再度亮起，瞳光闪烁锐利如刀，他伸手握住面前龙类的手腕，猛的收紧，痛的祂发出狂呼，肋骨牢牢钳住利爪，让祂无法抽回，接着他一脚飞踢在祂的胸口，发出轰然巨响，夹着肋骨碎裂的声音，两道人影倒飞而出。
两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对抗，这一次他们势均力敌。
展开三度爆血死侍化无限接近龙类的楚子航凭借着本能以无比恐怖的气势攻向面前的龙王，此刻他仿佛不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头无比狂暴的野兽，一头只会凭借本能不顾一切燃烧生命撕碎敌人的猛兽。
耶梦加得展现着祂作为龙王的威力，狂暴的言灵想要撕碎着它眼中所有的敌人。
他们在空间中飞射碰撞追逐，空间在燃烧，在撕裂，在崩毁。
碎石飞溅，裂缝延伸，无数落石在半空中化作飞灰。
这一刻，仿佛末日。
……
楚子航败了，无限接近龙类的他终究不是真正的龙类，无法做到与真正龙类的力量抗衡，他像颗炮弹那样撞在死去的龙王芬里厄身上，撞碎了坚硬的龙鳞。
而耶梦加得背后张开了森严的骨翼自天而降，双脚利爪插入水泥地面，稳稳站住。
楚子航丢掉已经碎的只剩刀柄的村雨，疲惫的靠在龙的尸骨上，他的眼瞳渐渐回复清澈，刺眼的金色褪去。无法控制的黄金瞳在这一日自行熄灭了，因为他已经烧尽了全部的血液。
耶梦加得走近楚子航身旁，身躯之上龙类特征迅速消退，暴突的肌肉平复下去，骨刺、鳞片、骨突、利爪，都收回体内；森严可怖的双翼缓缓地收叠起来，紧贴住后背，隐入皮下；伤痕累累的躯体正高速愈合，新生的肌肤娇嫩如婴儿。
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名为夏弥的人类女孩，仿佛刚刚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这一刻梦醒了，她又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夏弥。
她跪坐坐在这个已经油尽灯枯的男孩身边，开口和他聊起了天，仿佛就是两个朋友在聊着平平淡淡的日常，一个人问，一个人答，唤醒了他们俩过去的回忆，那年的仕兰中学，他是学校篮球队主力，她是为他加油的拉拉队队长，他请了她去了电影院，电影院只有他们两个人；那年的夏天的老房子，他在桌上整理参考书目，她在他的背后瑜伽毯上练着舞，他请了她去了水族馆，他们一起看了小海龟。
祂轻轻地抱着他，一只手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手四指并拢为青灰色的刃爪，无声地抵在他的后心，仿佛下一刻便会图穷匕首见。
祂嘶声尖啸，利爪高高举起，眼中重新亮起金色的火焰，骨刺再度突出，刺穿血肉，狰狞的面孔仿佛恶鬼，他却依然像一尊雕塑一样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女孩，不愿与她分离。
祂如同被扔进地狱中滚热的硫磺泉里那样嘶叫着，同时剧烈地痉挛，血脉膨胀起来凸出于体表，里面仿佛流动着赤红色的颜料，像是血，但比血浓郁百倍。
祂进行到一半的龙化开始消退，狰狞的面孔回到了从前的粉嫩可爱，利爪变回了纤细的人类，无力的垂下。
他放开了怀里的女孩，艰难的后退，女孩缓缓地坐在地上，长发遮住了祂美丽的容颜。
一把折刀刺入了龙类的躯体，刀刃泛着贤者之石的血红色。
毒素侵入了龙类的躯体，通过血液循环迅速感染了祂的全身，祂的细胞在朽坏，祂的躯体在崩溃。
楚子航深深地明白，眼前的她终究只是一个虚假的泡影，名为夏弥的人类女孩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祂一直都是龙王耶梦加得，从开始到现在。
祂吐出了一把钥匙，把钥匙挂在折刀的环扣上，丢给了男孩，“去那里找夏弥吧，我把她的一切都留在那里了。”
楚子航捡起了折刀，看着那把钥匙久久不能平静，他抬头去看那个女孩，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已经来不及问，也来不及说了。
“再见。”他开口轻声的说。
“再见。”她也轻声回复。
……
“搞定！”两位场外人员相对击掌，酒德麻衣和薯片妞长舒了一口气，看戏真是太紧张了。
他俩已经准备开庆功宴了，机智的薯片妞还是发现了疑点。
……
路鸣泽悄无声息的出现，围绕着夏弥行走，仰头看天，随手从怀中花束上扯下大把的玫瑰花瓣对空抛洒，而后冉冉地落在她的身体上。花瓣无穷无尽，最后漫天飞舞的都是花瓣，就像忽如其来的大雪，这是一场为她而举办的葬礼。
王斓音走到楚子航身边，脱下外衣递给了他，他无声的看了王斓音一眼，蹲下身把外衣轻轻地盖在了夏弥身上。
路明非在旁边看着这俩，满脸懵，心说，用得着吗？不是有花瓣盖着吗？然后一拍脑袋，瞬间醒悟，这花瓣貌似只有他自己能看到，小魔鬼你踏马……
“走吧。”楚子航转了一圈把东西都捡了回来，叫上了路明非。
“内啥，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王斓音冷不丁的开口。
这时，路楚二人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蛇游动的声音。
路明非害怕地不敢回头，他从小就怕蛇。
楚子航僵在了原地，被王斓音这么一提醒，他想到了重要的事。
他猛的回头，只见火堆里一条水桶粗的黑蟒缓缓游动，它游到夏弥的遗体旁，一圈一圈缠绕在她的躯体上，接着猛的弹起，卷着夏弥的尸体飞向了月台。
路明非吓得不敢动弹，楚子航则冷汗直流，他已经猜出来那黑蟒是什么了，那是芬里厄的舌头！
长舌把夏弥卷进龙嘴里，交错的利齿闸门般猛地合拢，有隐约的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
芬里厄，他居然还活着！这头傻龙居然觉悟了，懂得了装死，还懂得了隐忍！
龙王仰头展翼，龙吟声高旷、狂暴和凄厉。整个空间巨震，成千上万的骨鸟从天空里落下，惊恐地翻飞，碰撞，化为碎片。它们甚至经不起龙吟的冲击。
龙重获生机和力量，比之前更强百倍千倍！他全身伤口高速愈合，下半身的枯骨上在迅速地生长出肌肉。祂吞噬了孪生妹妹，从而与王座上的君主们化为一体，这一刻，名为死神海拉的龙王诞生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