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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锁烟浓 > 第95章 追兔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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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兔!”皇妃却叫了一声,撩起衣裙就追了出去。

“皇妃不可!”紫玉一把没拉住。忙压着嗓子叫了一声,也跟了过去。

站在门口的光亮处,墙根儿一带黑的像是深不可测的迷雾。丫头们夜里出来都不敢往那里瞅,生怕钻出什么妖魔鬼怪来。紫玉嘴上虽不跟着她们附和,心里却也发怵。此时却只能硬着头皮追上皇妃,将她拉了回来。

“咱们来追兔兔好不好?”皇妃兴奋的满脸放光,回过头来说道。

“啊?这,这么晚了……”紫玉心说这大半夜的,追的哪门子兔兔啊?再让那班婆子们听见了,指不定说出什么好话来呢。

——这皇子才刚走了没几天,皇妃就寝食难安,大半夜的在院里疯闹。

紫玉虽是个大姑娘,也能想像的到。便哄着皇妃道“哪里来的兔兔啊,刚才许是眼花了,并没有什么东西,皇妃还是回去吧。”

可皇妃哪里肯听。见紫玉不肯,自己便又要去。没办法,几个人只能壮着胆子跟在身后。紫玉又觉得这样不太像话,万一真要有什么东西,岂不是冲撞到皇妃?别说是妖魔鬼怪了,就是有个猫儿狗儿的吓个一跳,皇妃现在也经不起啊。赶紧又冲在了头里。

黑漆麻乌的哪里能看得见兔子。可皇妃就是不肯回去,直折腾到半夜。

第二天一早,皇妃可以酣睡不起。紫玉却不能。依旧早早起来,里外收拾干净,便要去给撒子还书。拿起书来又停住脚,让灵儿去外面叫个婆子进来,把书给她,让她送到偏院。

撒子不知道夜里的事情,听见又有人敲门,还以为是笑话书管用了,紫玉前来谢他。兴冲冲的一开门,却看见是一个婆子,当下就拉下脸来。婆子们都惧怕这位二爷,觉得他不近人情。大麻花虽是咋咋呼呼的,可好说话,说两句好话就瞒哄过去了,撒子却是软硬不吃。嘴巴还刻毒,撞在他手上,只有受着的份儿。因此平日里都躲着他。今见他这般气色,那婆子哪里敢废话,说明情况放下书就走了。撒子见此,知道紫玉是为了避嫌。怕这帮老娘们儿背后嚼舌根说闲话。可一想到自己这怂样儿竟能跟那样一个姑娘扯上闲话,不觉怔了一怔。

皇妃这下又有了事做了,再顾不得伤春悲秋,每天一早起来,穿上棉袄就要去院子里捉兔子。这棉袄也是皇妃的发明,不是妇人们常穿的偏襟子大袄,而是从前胸正中开口,缀着纽扣,好穿脱还轻巧。面子是艳丽的丝绸,里面是上好的丝绵,喧腾腾的,看着就暖和。领子也高高的,包裹着整个脖子。皇妃在院里活动,就穿着这个。说皮毛衣服太沉又不利索。可在墙根儿一溜找遍了,也没看见兔子的影子,皇妃又说兔子是在窝里呢,要挖开墙根找。可这时候就是阳面的土地也冻得铁硬,更别说这阴旮旯了。可皇妃还不死心,因为那天是夜里看见的兔子,一到夜里就要出来守墙待兔。

却说那些个婆子们,早听说皇妃这些日子又不大安生,都侧耳听着二门里的动静,以掌握第一手资料。忽见这几天内院里一到夜间就灯烛火把照得通明,便知是皇妃又不知闹腾什么呢。有嘴快的早报与了老夫人知道。老夫人闻言大惊。下意识的又要闭门锁户,跟东府隔绝往来。可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她对皇妃的病情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她只是脑子不清楚,并没有什么邪的祟的。再者说,万寿节上,皇妃表现的那样乖巧,时时伺奉在她身边,引得人们都夸赞说老夫人好福气,让她赚足了面子。这要是让人知道,皇妃犯病成那样了,她也不去瞧瞧,还不得被人指摘,说她这做奶奶的不慈啊?可终究心里还是不踏实,见奶妈急的坐立不安,便作势要起身去往东府。

奶妈忙上前扶住了老夫人说道:“老夫人使不得。外面风大。你这几日气喘病刚好一些,别再灌进冷风,喘咳起来。”

“我……”老夫人的喘病倒是真的,平日里说话一用力,也是上不来气。何况正欲托病。便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半响方道:“我不去能怎样?应儿去了山北,孙儿媳妇若是犯病,身边就只几个丫头照看,我怎能放心。”

奶妈便道:“老夫人放心不下,不如就让我带几个妈妈前去,若皇妃无甚大碍,老夫人便只管宽心。若皇妃真有什么不好,老夫人再去如何?”

老夫人一听正中下怀,便让奶妈带着几个婆子前来看望皇妃。奶妈先以为皇妃不过是跟老夫人一样,为节气所感,旧病复发。待见到皇妃才发现,皇妃面黄肌瘦,失魂落魄的,看见人来也不理,病的竟像比初时更厉害了。这还了得。不敢延误,赶紧回去报了老夫人。这下老夫人不来也不行了。只得围裹好了,向东府而来。

皇妃恹恹的伏在窗口,看着院里失神。看见老夫人进来也没有任何反应。老夫人一看,果然不跟先前一样,先就叹息一声,坐定了,才问紫玉:“孙儿媳妇这样多久了?”

“皇子未出门时,就说看着皇妃有些不对。说没见皇妃这样安静过。我们只道是皇妃舍不得皇子。可这两天越来越不肯说话,问她什么都是怔怔的,夜里也不安稳,常说一些怪话,叽里咕噜的……也没人听的懂……”紫玉见这阵势,再不敢隐瞒,便一股脑说道,只说到这里,看了看老夫人,不敢往下说了。

“叽里咕噜?”老夫人瞪着紫玉,“什么意思?”

紫玉知道老夫人的忌讳,只是不敢说。

“还不快说!”老夫人何等聪明,看见紫玉这样就明白了八九分,一顿龙头拐道,“是不是又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些装神弄鬼的谣言?!”

“不是,老夫人!”紫玉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下说道,“奴婢们也不信那些谣言。只是有人说……”

“到底是什么鬼话,让你这样为难!既如此,你也不必说了,来啊!去叫了长安来。把这东府之中,不管丫头婆子尽皆逐出府去!快去!”

老夫人一连声叫罢,早已喘成一团,跌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大张着嘴,半天喘不上气来。奶妈和婆子们一窝蜂上去,又是抚胸又是捶背,你一声我一声的叫着。

紫玉吓得呆了。想哭又不敢。跪行几步来到老夫人脚边。可老夫人身边围满了人,她根本插不进去。只能跟着一声声叫着。

“你们都闪开。”身后一个声音道。几人回头一看,见是皇妃,不觉又惊又喜。忙要告诉老夫人皇妃醒了。却见皇妃不耐烦的摆着手,让她们赶紧闪开。

皇妃驱散开众人,让她们走的远远的,又让开了窗户,保持通风。自己来到老夫人身边,用扇子在老夫人口鼻处扇着,见老夫人仍没反应,就伸出尖尖的食指,在老夫人的鼻子下面狠狠一掐。老夫人哦的倒吸一口气,醒了过来。

“哎呀妈呀!”见老夫人没事,一个婆子失声叫了一声。众人皆是一身冷汗。若是老夫人就此有个好歹,她们这条小命儿还能留得住吗!紫玉也觉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可随即就赶紧又跪好了,如实说道:“老夫人别急。奴婢这就都告诉老夫人。这几日皇子不在,就在外屋多添了个守夜的婆子。那一日皇妃夜里又说梦话,叽里咕噜的,又像是话又不像,奴婢们一个字也听不懂,听着倒像跟那鸟语差不多……当值的宋妈就说皇妃说的是天书,又说皇妃当初之所以昏迷是开天眼呢。所以行事做派才会别出一格。奴婢们都不信这话……”

“我就知道没有好话!”老夫人气得浑身乱战,“怪道外面的人谣言纷纷,却原来都是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的!”

说罢又要叫长安。

“是我把她们吓坏了。不怪她们。”皇妃灵光一闪过后,又回到原样,就势坐在老夫人腿边,细声细气的说道。老夫人不由一阵心疼,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你病他们就更应该精心照料,还这等胡言乱语,岂能轻饶!”

想起紫玉还未说完,又让紫玉接着往下说。紫玉因为说出宋婆子,让宋婆子受了连累,心里又愧又悔。正自彷徨,闻听老夫人发问,再顾不得别的,便将皇妃做的那些怪梦,以及夜里不睡觉和追兔兔,以及撒子说一笑解千愁,拿了笑话书来给皇妃读等等这些一一告诉了老夫人,说出来,心里反倒一阵轻松。是杀是剐也来个痛快,总比闷在她一个人心里担惊受怕的强。老夫人听罢,直顿拐杖,嘴里骂道:“皇妃既成了这样,你们怎地也不告诉一声!好歹也请个大夫来瞧瞧,也算你们尽了心了,就由着人成了这个样子!”

紫玉忙哭道:“奴婢何尝不担心皇妃,只是听说老夫人身上也不好,怕让老夫人着急。是以未敢惊动。”

“你们糊涂!”奶妈急的说道,“哪有纸能包得住火的?现在皇妃成了这个样子,老夫人不是更加着急!”

“还有那什么笑话书!”老夫人接着道,“这内院是什么地方,你就敢从外面拿了男人们看的书进来!你胆子也太大了!”

“奴婢也不敢。只是听老人们说过,这人闷闷不乐,便是郁症,需多笑一笑才能不致成病。奴婢这也是无法,又让门上的嬷嬷们看过了,并无什么不雅,这才敢拿进来。第二日便让人还了。”紫玉吃一亏长一智,不敢再说出撒子,只模糊说道。好在老夫人气急之下也没有深究。

“紫玉姑娘说的也是。”一个胆大的婆子跟着说道,“我娘家姐姐也在一家府里给人当老妈子。她说她那府里的少奶奶便是这样,一到换季就倦怠消沉,不思饮食。找了多少大夫都不中用。后来有个游方野郎中给出了个主意,说道不用医不用药,只需让病人每日里大笑几回,病就全好了。家人将信将疑,便每日里想尽法子逗少奶奶笑,果然好了些了,也吃起饭食来。”

老夫人火气正旺,哪有心思听一个婆子唠叨。正欲让她住嘴。听见说游方野郎中,也就来了兴趣,耐着性子听了下去。听到后来还不自觉的点起头来。自古偏方治大病,尤其是这审不清道不明的病。除了法师道士的神鬼之术,怕也就只能是寄希望于这些神秘流传的偏方了。

老夫人对偏方有着非常的信赖和偏好。那还是在刚生下义王不久,她也是个少奶奶的时候。一觉醒来,右边脸上忽然起来一片瘊子,此地人称‘水瘊子’。羞得不敢见人,遍寻方药,可脸上的瘊子岿然不动,还有扩散的趋势。老夫人无法,只得采用下下策,冒着不惜留疤的风险,让人去弄石灰水,想要把瘊子‘烧死’。家人去到石灰场,跟人一说,一个老工匠就道,哪里用得着这般麻烦。说一个野郎中教过他一个偏方,说等到开春儿打春雷的时候,就着最硬的雷声,往下扒拉着瘊子,嘴里念着:龙抓瘊瘊了,龙抓瘊瘊了。水瘊子自然就没了。家人闻听赶紧回来禀告,还被老夫人大骂了一顿。可巧没几日,就遇上一个雷雨天。听着外面一声不罢一声的惊雷,虽然不是春雷,老夫人还是下意识的往下扒拉了两下,也没念叨什么龙抓瘊瘊的蠢话。事后也没在意,可一日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右脸上一个挨着一个的水猴子竟然悄然无踪,脸上光洁如玉。自此以后,对偏方深信不疑。

可仍是叫人去偏院取了那笑话书来,让个识字的婆子一一看过了,确实只是些笑话,并无别的,这才不说什么了。只是叹道,“孙儿媳妇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喔!让我老婆子也能享几天儿孙之福。唉!只怕这一世是没指望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