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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卉撇了一眼盒子后,死死盯着门口,那身影款款而来,似一团红雾飘飘渺渺,近了看,朱砂红牡丹暗纹纱衣里透出曼妙身段,一双玉臂洁白无瑕,纤纤细指间握了一把双面绣团扇,对着樊沁的那面正好是绣着一对鸳鸯在红艳艳的石榴花下戏水,一颗白玉工字小扇坠垂在她裙摆前悠然。

沐卉心中暗笑道:又拿着我的嫁妆出去充门头,这是穷酸到连把扇子都不放过了?

“慕怜给主母请安,主母身体可还安康?”其声如黄莺出谷,婉转动听,却没什么暖意。

“这是哪阵风吹错了地方,怎么有缘得见妹妹芳容啊,”沐卉扶了扶手腕上一串香珠,“开门见山吧,究竟是为了何事?”

“主母明鉴,慕怜当日随老爷进府,老爷可是应下每月的用度是三十两银子,这才第一回拿月例,领到的月例就成了十五两,是不是下人搞错了,烦请主母严查惩处!”慕怜无悲无怨地陈述着。

“哦,既然是老爷应下的,你找老爷便可,此事与我可无瓜葛,你寄居于此,真算不得樊府中人,还轮不到我给你发放月例,你说是也不是?哎,莫不是老爷如今连三十两银子都拿不出了?只能…给个半数?慕怜姑娘这识人如断案,要小心求证才是!老爷也是,没那金刚钻却成日揽瓷器活!”她缓缓从梳妆台前拾起一支珠钗,道:“噫!我瞧着,慕怜手中的扇子甚是眼熟,这莫不是老爷从我那陪嫁里拿出来的?沁儿,你替娘去看一眼!”沐卉凉薄露骨。

慕怜抬眼扫了樊沁一眼,将手中的扇子递上,依旧淡淡道:“谢主母明言,慕怜多有叨扰,告退!”

那一抹红竟全不恋战,利落离去。

樊沁看得略有些战战兢兢,樊母脸上亦无神采。

许久,樊母缓上一口来,只道:“沁儿,把白玉工字佩拿走,好生收着,日后用处还多着呢。”言罢,便招了个丫鬟,起身往账房去了。

竹林里一大早就好生热闹,几处空旷地有练剑的,有耍刀的,一小队影卫操练得风生水起;小路间有拂尘,有金伞,你来我往此起彼伏行于半空。在这些刀光剑影后,小屋前台阶上坐着一个小道童,人家正捧着书聚精会神照本宣科呢。叶支支就是被清脆响亮地读书声给叫醒的。

“冉行,干嘛呢?在我门前念经,几个意思啊?”叶支支满脸的惆怅。

“我…我没念经!这个…不是经书!你先别吵,我师兄一会儿就来了,我还不会背,怎么办?怎么办?”小道童那神情让叶支支竟跟着有些心慌。她僵在原地,耳朵里灌进了一堆的子丑寅卯,天干地支,天蓬、天芮……此时,就见一把金伞横空飞来,不前不后落在她裙角处,三师兄大叫道:“不带你这样的,怎么比着拳脚兵刃,还能突然用上了法术!”

“杜兄,你那伞中飘出剧毒,小道情急之下才用了法术……”险些吃了暗亏的小道士忙道。

叶支支拿出手绢在空中扬了扬,解了缓缓落下的余毒,幸好伞中毒粉没四处飞散,她看了看冉行确定他无恙,起身往竹林里去。三师兄和四师兄扒拉着个小道士,正逼着人家再亮个看家本事。一群影卫见了叶支支整齐划一地行个礼,便继续操练起来。

叶支支凑到三师兄身边,问:“师兄,你们一大早在我这儿集结,是预备聚众斗殴还是开疆拓土?”

“我们强身健体,我们保家卫国。”三师兄瞧都没瞧她一眼,麻溜地把叶支支推出一臂距离。

“四师兄,你呢?”叶支支夺过四师兄的五爪金龙钩,“不会是刚路过谁家屋顶,劫了福济了贫,还来不及换装就上这儿保家卫国了?”

“我们是为了统一行动能相辅相成配合默契,才提前切磋切磋,懂吗?你不懂!”四师兄还自问自答上了。

“哦,小道士需要我稍稍拯救一下你吗?”叶支支笑问。

此言一出,小道士也笑了,对着周围各自练习的四名师兄弟道:“不如咱们开个阵法给大家看看?”

冉行听闻开阵也跑了过来,站在叶支支身旁。

“融望师兄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了!姐姐你可要看仔细了!”冉行激动地对叶支支说。

这五人分别站在正北,正南,东南,东北,西北,掐指念咒间,脚下渐渐显出金色的线条,缓缓连接形成了一幅八卦图。

“坎、离、巽、艮、乾,”冉行边看边屈指算着,“休生伤杜,金水土木。减五加二乘八……”

“冉行,你在算什么?什么加二乘八?”叶支支笑问。

“我在算对应的方位。”冉行匆匆答完,叶支支不明所以,见他如此认真,便不再追问。

此时阵中五人移动位置,以顺时针方向各自走位,待停住,不一会儿他们脚下星光变幻,先是生成能包围着每个人的硕大同心圆,每人脚下再生成一个小圆,小圆中又生成卦象,当星点亮之时,每人脚下气流翻涌,衣袂翩飞,竹叶扫荡,整个竹林振振有声。

阵中忽有一人用拂尘点了点冉行,道:“小师弟,要不要入阵?”

“不,不,我还没算出自己的站位,”冉行忙摆手,“我不要像上次一样,把自己搞丢!”

“既然如此,我们先走一步了!你呀…别偷懒,好好背,总是能学会的,别灰心!”那人随着自下而上生成的强大柱状气流说不见就不见了,其他人紧随其后也消失了。

“哎,你师兄们都去哪儿了?”四师兄问。

冉行耷拉着脑袋道:“他们施的是土遁术,应该是回大有宫了。”

“大有宫?”叶支支心中惊叹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啊?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四师兄追问。

“一刻钟后呗!”冉行更伤心了。

“那你…要学多久才能和他们一起飞啊?”叶支支问。

冉行被叶支支成功逼哭,还是哭得稀里哗啦的那种。

“哦,叶支支你欺负小孩!”三师兄和四师兄齐声道。

叶支支忙低头翻找乾坤袋,边说:“冉行,看!小金鱼七彩米糕!”她将一块置于掌中,摊在冉行面前,夸张地解说:“这块糕现在看着是不是就一个颜色?但是…等你咬…那么一口……”

“它会变出七种颜色!”小白龙接了腔。看他一袭水蓝薄纱内衬霜白透亮,打眼得束了一条水蓝发带,其中一根拖垂于耳后,迎风招展。

“变出?”冉行傻傻地问。

“嗯,怎么不信?”小白龙蹲着身子,耐心地和冉行说话,实则挡了叶支支回房的去路。

偏偏三师兄看出了端倪,拽起叶支支的手,道:“师妹,跟三师兄回惠泽阁,师兄给你温习温习药理,出来那么久也不知道拉下多少功课,再不好好学,年终考就完蛋了……”他回头还吆喝道,“走啊,老四!”

叶支支不明所以,只是从小习惯了,很自然地被拖着走,不过回头对冉行说:“如果觉得好吃,晚上来,我多准备一些!”

小白龙突然拦住她,道:“支支,我…我有事要说。”

“我师妹,她不想听!”三师兄硬是杵在俩人之间。

四师兄把脑袋支棱在叶支支肩头压低声音问:“你,真不想听吗?”

“师…兄,我…想…听!”叶支支响亮地回答。

“你?”三师兄指着四师兄道,“老四,你活腻了?”

言罢,这俩人推搡着,打闹起来。

小白龙借机握住叶支支的手,领着她快步往外走。经过惠泽阁时,她看见五师姐,正想打招呼,被小白龙一个瞬移带出了锦园,耳边还留着三师兄对着四师兄的一顿数落。

转眼间,一片浩瀚无垠的海岸,白浪逐沙,礁石林立。

“支支,”小白龙还紧握着她的双手,柔声道,“还在气我?”

叶支支抬头望着他拧着的眉头,海风吹落她的衣袖,露出纤细的手臂。

“我也是…一时心急,你知道我不能见你有任何闪失,我不能失去…你。”小白龙拥叶支支入怀。

叶支支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胸口,蹭了蹭。

“支支,你怎么不说话?”小白龙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

叶支支的脑海里浮现着珠珠说过的话,「就算我回去了,你以为你就能和我表哥在一起了?你就能嫁给他了?你还骗我,你是龙族,笑话…你一个人,能不能认清现实啊?我表哥这辈子只能和龙族少女成婚!」

她听着小白龙沉稳的心跳,反而不安。但,她就是不想开口去问他。

“支支,我有样东西要给你!”小白龙语气欣喜,笑着把她从怀中挪出,掌中从无至有,一根坠满各色小玩意儿的金色手链凭空而出。

叶支支什么也没问,只是接过,被那些小玩意儿给逗乐了,把玩间笑道:“这是片荷叶?这是莲蓬?这是莲藕?哈,还有条小锦鲤?”

“喜欢吗?”小白龙眼光竟有些粘人,几分期待。

“嗯!喜欢!”叶支支挑起其中一件,“这小锦鲤红得娇艳,摸着还滑溜溜的。是什么做的?”

“这是玛瑙,这是珊瑚,哦,莲藕是颗珍珠雕成的,这颗是碧玺,小鱼是…红宝石。”小白龙悉数指出,似乎烂熟于心,“来,我给你带上!”

叶支支伸出手,小白龙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细小的搭扣,小心翼翼地对扣着环口。他脸上即将大功告成的表情让叶支支怎么都不忍心打断,她只能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等待。

“好了!”小白龙望着叶支支,有些失措。

叶支支举起手臂,手链往下滑了滑,正对阳光,它散发着夺目光彩,但不知为什么,叶支支觉得它美得…很伤人……

她的心突然悸动,一头撞进小白龙的胸口,一手自前缠上他的肩,一手自后环绕,她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合拢双手,无法抱紧他。

小白龙安安静静地,由着她,而叶支支想要知道……

海风为什么不是凛冽的?

因为还是夏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