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钱老办公室，苏小染僵直的脊背才微微松下一点点，脑子里想着事，不知不觉就再次走到江寒川病房里。
月色如练，像一层薄纱似的笼在江寒川身上，倒将他平日里那一身的肃杀遮了个严严实实。
叹了口气，苏小染直接坐到了床边，伸手替眼前这个男人掖了掖被角。
不得不说江寒川还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平日里总是噙着嘲讽或是微微抿成一条线的薄唇，这会儿看上去有些苍白，而那双像是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这会儿也不复灵动，反倒是微微轻颤着的睫羽让人无端生出了几分脆弱。
鬼使神差下，苏小染伸手触了触那毛茸茸的睫毛，却换来对方一声不轻不重的抗议，以及紧皱的眉头。
连忙收回手，苏小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叹出一口气，托腮看着眼前的男人。
原本她应该恨他的，毕竟这个男人就是自己莫名其妙怀孕的罪魁祸首，但这种想法却怎么都生不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苏小染总觉得当年之事极有可能有反转，虽然……她的孩子父亲的确就是这个人。
微微垂下眼帘，忙乱了一整天的苏小染这会儿也不由露出两分疲态。
“江总啊……你醒了，可得好好给我涨工资啊……”
原本只是极轻极浅的一句玩笑话，苏小染自己说完都忍不住翘起了唇角，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有些嘶哑底层的“好”。
微一愣神，扭头望去却是正巧就对上了江寒川此刻显得有些水汪汪的眼。
“江……江江江总！你醒了！”
不自觉提高了音量，苏小染下意识就要起身往外跑。
“别走！”
与男人话语同时触碰到她的是有些发烫的大手。
江寒川像是才意识到自己伸手拉出苏小染这个行为再加上自己的话语有些歧义，皱了皱眉，下意识替自己辩解：“你不用去通知别人，我现在还不错。嘶——”
原本还想逞强把身子撑起来，却不想微微一动伤口传来的疼痛就让江寒川倒吸一口凉气。
苏小染连忙停了自己动作，抬手止住了江寒川的自伤自残：“我不走我不走！你不要再起来了，你本来才做完手术！”
瞥了一眼显得有些焦急的小女人，江寒川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泛起了一丝涟漪。
本以为只是梦境或是垂死的幻觉……却是没想到真的是她。
“是你，给我做的手术？”
“嗯！你情况比较复杂，所以我就上了。”
苏小染回答得痛快，她本就不是什么内秀的人，自然也不会对自己的功绩藏着掖着：“嗯，对了，现在有什么其他感觉吗？头晕想吐吗？”
不过就算苏小染再怎么嘚瑟，也不会忘了自己作为医生的本职工作。
江寒川自然也没有错过苏小染那一闪即逝的小骄傲，微微翘了翘唇：“嗯，我没什么其他反应，就是，嗯，伤口有点疼。”
眼中划过一抹了然，苏小染伸手替他按了按止疼泵：“嗯，伤口疼那肯定是正常反应啦。”
“嗯。”
江寒川轻轻应了声，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苏小染对于这样的沉默也感到了一阵阵的尴尬，找个借口就打算离开病房：“啊哈哈哈，你先休息着啊，我回办公室看看去，嗯。”
不得不说习惯了外国文化的苏小染这会儿找的借口实在显得生疏又变扭，江寒川眼中划过一丝无奈：“我是老虎吗？这么躲着我？”
“哈哈哈，没有没有，江总你说的冷笑话好好笑。”苏小染笑得尴尬。
微微抬起头，江寒川认真地盯着眼前的小女人，郑重道：“谢谢！”
“啊?哦……你是说手术的事啊？没事没事，我就是职责所托而已，不用放在心上。”苏小染闻言也是一愣，脸上的笑意也软了软。
江寒川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顿了顿，才想起自己在昏厥前一刻的想法，张了张嘴，最后发出一声极为干涩低沉的声音：“我们能聊聊嘛？”
本来一心只想跑路的苏小染这会儿一听这话，想了想，自己也的确有想知道的东西，也再次坐回床边：“嗯，可以啊。”
“苏小染，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就莫名其妙怀孕的吗？”
本就是无关此刻的话题，男人的略略沙哑磁性的声线在月色下，莫名像是在暗示什么，生出了几分撩人。
脑海中滑过好些无用的废物信息，苏小染嘴角抽了抽，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脸上的表情就没有这么好看了，此刻的苏小染显得分外冷淡。
“嗯，就是我去献血，刚拿到自己的血型报告，还没来得及走到抽血中心呢，就晕过去了。嗯……后来，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江寒川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一时之间所有的疑问都堵在了嗓子里。
自己竟然真的误会她了！
苏小染虽说这会儿带上了几分情绪，但作为医生，自然没有为难病人的意思，伸手替他拿过水杯递到男人唇边：“喝吧，这些事都过去了，说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但我也没这么在意就是了。”
江寒川看着自己眼前的水杯一愣，从善如流地喝了小半杯，这才清了清嗓子，缓缓道：“对不起。”
苏小染收回来的手一顿，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你……你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嗯。”江寒川脸上划过一丝诡异的羞赧，默默侧过了头，躲开了苏小染的目光：“我……我之前真不知道你是莫名其妙的就怀上孩子的……我当初是拿了钱让我手下去找的孩子母亲。”
闻言苏小染脸色一肃：“孕母？”
“嗯……你应该是无辜被牵连进来的。”
虽说承认自己的错误是一件让人很懊恼的事，但江寒川也不是那种只要面子不顾对错的人。
苏小染抿了抿唇，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这一句迟来的道歉，实在是有些太晚了。
合上眼，轻轻地叹息一声：“那你现在呢？怎么又突然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儿了呢？”
“我……我之前就派人去查了，今天上午就是拿证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