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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根生接过账本来看,果然一切钱银来龙去脉清清楚楚。

他开诚布公地将账本名目念出:

卖猪得3两。

买山货得1两。

买草药得1两。

卖凉茶得1两半。

刘老太赔银300文。

买牛花费7两,欠着卖牛户700文。

租地预付租金1两,欠着族老1两。

……

容县酒楼萝卜预付款1两。

买十八条狗花费1两。

……

这一看,桂氏家里哪有钱?

赚5文花10文。

全是欠款!

围观百姓看桂如月的眼神都变了。

怜悯中,带着一丝丝敬佩。

这桂娘子,看着买卖做很大,但实际手里根本没有钱。

买卖越大窟窿越大。

就这样,还捐赠500斤萝卜呢。

真是无私,伟大。

感人肺腑!

不愧是县令赞赏的萝卜妇人。

这个牌匾,也只有她配!

念罢账本,卢根生说:

“桂氏的账目清清楚楚,钱银皆为辛苦买卖所得。反观张家婆子,你说桂氏偷盗公家银子,可也有账目可查?亦或是其他证据?”

张老娘支支吾吾:“老婆子不识字,没有那些个……”

周氏急急分辩:

“大老爷,桂氏无非欺负我婆母不识字,但她确实偷盗公家银子,如今的买卖便是以那银子做本儿挣出来的,理应有我们一份!”

卢根生被这无理取闹的说辞气笑,他正要呵斥,桂如月却先开了口。

“哦,三婶的意思,我这买卖你们也要占股?”

“那自然是!”周氏壮起胆大声说。

“好。”桂如月拿过账本:“如今咱们且算一算这个账。”

“自然是合股,挣钱一起分,那欠款也该一起分吧?卖牛户那儿还欠700文。租地的预付1两,到年底应当是欠2两。族老还说了,明年地租得提前交,那就是年底还再欠5两。”

“府县酒楼每月要2000斤萝卜,娘和几位婶子一块来种不?种子钱先付一下,这种子培育不易,一亩地也就1两银子吧……”

她噼里啪啦一通说,把张老娘等人说得晕头转向。

她们本就是不识算学的村妇,哪里跟得上桂如月的计算速度?

耳边只有此起彼伏的欠700文、欠1两、欠2两、欠5两……

婆媳仨脸色几变,白了红红了青。

“这如何使得!”张老娘怒喊:“一文钱没见着,就白欠了那么多银子?”

“合伙做买卖便是如此,利益共享,债务同分。”桂如月说。

人群里有做小买卖的,也说:

“就是啊!哪有赚钱的时候合伙分,亏钱就让人自己担的,光占着好处了!”

张老娘臊得老脸通红:

“这、这……”

卢根生已经很不耐烦这家人的胡搅蛮缠,当即问:

“若是合股应当分担欠款,张家婆媳,你们再说一遍,这买卖有无你们的分?”

婆媳仨不敢吱声。

卢根生面色更趁,又进一步问:

“桂氏是否真有偷公家的钱?说话!”

一声厉喝,吓得婆媳三人瑟瑟发抖。

王氏最先顶不住,腿儿软倒在地,哭着说:

“我不知道,都是娘和三婶在说,我只是跟着来而已……”

周氏本也吓得不行,听王氏这么一说,心中大骂不已,赶紧伏地挤出几滴眼泪:

“家中都由婆母把持,钱银不曾沾民妇的手,民妇也不知……”

张老娘没得法子了。

说是,那要一起还款,少说得三四两。

说不是的话,她就成诬告了,老脸往哪儿搁……

最后还是钱银的重量胜过脸面,她把心一横,说:

“应当是老妇记错了……”

此时,张小兰从未如此感激过娘亲这么爱买买买。

幸好是买光了钱,要不此时定是被赖上了!

张老娘松口,卢根生当场宣判,桂如月从未偷盗公家钱银,所有收益皆自家辛苦操持买卖所得。既已分家,今后不论大房贫穷富贵,张家其他人都不可攀扯,否则镇府大刑伺候。

镇长大老爷句句声色俱厉,又是大刑伺候,听得张家婆媳直哆嗦。

“快走快走,省得走迟了挨板子。”张老娘慌里慌张。

她埋怨道:“都是你们几个小娼妇,眼皮子浅,撺掇我老婆子,没得来讨了一身骚!”

周氏挨这骂不冤,但王氏可就不太乐意,嘟嘟囔囔:

“又不是我说的,回去我当家的又该说我了……”

“他二嫂不也是屁颠屁颠跟着来了吗?”周氏小声讥讽:“还不是图着分一杯羹!”

“行了行了!”张老娘烦得要死,拉着着两个媳妇跑路:“赶紧走吧!”

谁知还没走上两步,卢根生的大嗓门又响起:

“对了!本官太高兴,倒忘了一事。”

他招呼人碰上一个托盘,将盘上的红布一掀——

好大一个亮闪闪的银元宝!

“哇!”

吃瓜群众炸开了。

卢根生喜笑颜开:“县令大人还赐予萝卜妇人纹银一百两,以资鼓励!”

一百两!

种地人家谁见过这么大笔银子,莫说眼热,眼里红得都能滴出血来。

这桂娘子,可真真太好命喽。

周氏:……有这银子怎么不早说!

张老娘则一口气没顺上来,白眼一翻,两腿一蹬晕过去。

王氏:“娘!娘!你别死啊!”

一时间现场混乱不堪,有人感叹,有人惊叫,有人看笑话。

别提多热闹了。

一桩公案本应在此了解。

然而,桂如月拍了拍张小兰的肩膀。

张小兰咬咬牙,上前一步,朝镇长跪下。

“镇长老爷,我们也有冤屈,要告状!”

“张家欺负我娘寡妇无依,分家不公,还侵吞了我爹二十两抚恤金!”

“请老爷为我们做主!”

还有这么一出?

本来要散的吃瓜群众,又呼啦啦拢了回来。

气晕的张老娘一下子就醒过来了,两只眼睛撑得老大:

“你、你混说什么?什么分家不公,什么侵吞,老大家的,你可别瞎说啊!”

周氏在一旁心机地补充:

“哎呀,大嫂,有什么话不能咱们家里说,状告婆母,这可是大不孝之罪啊。”

大威朝最是注重孝道,尤其容县县令。

若被他知道这桂氏竟敢状告婆母,甭说牌匾银子都要收回,恐怕还能罚桂氏吃几个板子呢。

周氏心中畅快。

果然,卢根生也不好护着桂如月,脸色不大好看地问:

“桂氏,状告婆母非小事,你可得仔细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