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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自己行医四十年,怎么会在一个后生面前露怯?

更何况,这后生还是一个女子!

想到这里,章飕冷冷一笑,沉稳开口:“那你倒是说说,你又怎敢如此笃定,赵公子的痫证是由气滞血瘀导致的呢?”

你跟我摆臭脸,还想从我这学经验,美得你!

我偏不告诉你!苏锦绣腹诽道。

但这并不影响她面儿上依旧挂着笑意,淡淡开口:“章前辈行医四十年,晚辈怎么敢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大谈经验?之所以敢如此断言,不过也是凭经验耳。”

“赵大人,您怎么看!”见苏锦绣如此不识抬举,藏着掖着,章飕来了气,索性直接跳过这件事,板着脸问向赵文禄,拿话压道,“您是信老朽四十年杏林名声,还是相信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妇人?”

赵文禄虽然还有些摇摆,但赵夫人心中却早就有了定夺,于是抢着开口道:“我相信苏先生。”

“就因为她看出公子曾遇难产?呵,可笑,公子体弱,想来是自胎中便带着弱证,生产时也就多半艰难,这但凡有点常识的都知道,只不过让她蒙着罢了。”章飕冷笑道。

这章飕说话全凭臆断,丝毫不关注事实,已是医者大忌,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性别和年龄瞧不起自己。

这几次三番下来,实在是让苏锦绣不爽,她决定要借着这个话题,将他一军,让他确实体会一下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

于是不等夫人开口,苏锦绣便抢先再度分析道——

“晚辈并不这么想,公子出生时,应该身体格外强健。

“我看夫人走路时,过分在意姿势,想必是最近才格外矫正过走路姿势吧。

“想来夫人先前的步态虽然很美,但不曾想对身体不好,更没想到会影响到公子,这才下定决心改变。

“如果我所料不错,夫人的难产,就是因为髋骨变形,挤压到胎儿头颅。而公子也是因此才会生痫证。”

赵夫人激动不已,连连点头,就连赵文禄也吃了一惊。

“先生说的对极了!年少时不懂事,学人家踮着脚走路总觉得很美,原以为这样走路没什么,谁料想生产的时候,竟会因此难产,险些与珺璜一并……这才狠下心改变了步态。”赵夫人说着,哽咽起来,以袖掩面。

赵文禄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章神医,您也看到了,并不是赵某信不过您的医术,只是就小儿的病情来说,苏先生或许的确更有把握些。”赵文禄叹了口气,委婉地附和道。

“哼!你们夫妻有眼无珠,活该这孩子久病不起,既然你们愿意信她区区一个妇人之见,那便信吧,日后再想找老朽诊治,可就没门了!”随后又说了几句讥讽的话。

这种人苏锦绣不是没见过,自然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可萧玖儿不乐意了。

“老头,你这话说的,我萧玖儿不爱听!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阴阳怪气,言语间各种轻视挑衅,看不起我嫂子,本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可瞧着大人夫人问你,你却又什么也答不出来。

“你答不出便罢了,赵大人也还是对你客客气气的,你说你乖顺地走了就是了,偏偏要在这里放屁。真不知女子怎么你了,难不成你不是娘生娘养?还是说你从无妻子女儿?我嫂子再怎么是女子,也比你这个老鳏夫强!”

章飕听了,气得浑身发抖,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你!你!小小女子!你竟敢!”

见他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整话,萧玖儿更乐了。

“我说你可当心些吧,别一会儿气得晕死过去,还得让我嫂子一个妇!人!救治你一个从医四十余年的老头,到时候你可才真就出息了。”

章飕重重“哼”了一声,随后拂袖离去。

见搅局的人离开了,苏锦绣便拿出红绸布里包着的人参,放在桌上。

赵大人与夫人眼前一亮,但眼中的喜悦随即又黯淡下去,蓄满了愁绪。

“敢问先生,如今药方变了,这参还需要吗?”赵文禄小心问道。

“这百年老参,药效的确会比寻常的参药力更强,加进固元方中,更有奇效。”苏锦绣淡淡道,“我虽家中困顿,想借这参赚钱不假,但我首先是个医者,医者救人为本,这参你且拿去用就是了。”

“这怎么使得!”赵文禄惊讶极了,连连推辞。

“好了,你就不要推辞了,”苏锦绣想了想,说,“这样吧,这参你拿去,也不要什么白条了,钱你看着给吧,拿物什抵钱也可。”

赵文禄与夫人对视一眼,心中着实惶恐难安,但毕竟爱子性命垂危,如今也不是讲文人风骨的时候。

于是,赵文禄点了点头,随即让赵夫人安排人准备餐食酒水以及住处,款待二人,自己则亲自去看着煎药。

等到苏锦绣她们吃饱喝足,屋子里已经堆了许多东西——一小袋散碎银子,约莫不到二十两,五匹质量尚可的布,一石米,两只鸡,一只鸭子,两床新被子,一些半旧不新的首饰,一瓦罐细盐……

就连堂屋里挂着的两幅字画,都被赵文禄着人拆了下来,算了进来。

“苏先生,今岁的俸禄还没下来,家中现在只有这些。赵某深知这些远远抵不上那棵参的价值,心中惶恐,若是您还有什么看得上的,请一概提出,赵某绝不含糊!”

苏锦绣看到这阵势,笑了。

“赵大人不必如此,我若收了这些,赵大人家中又该怎么办呢?”说着,苏锦绣看了看,“我们只要这布匹和钱吧,其余大人留着就好。”

“那怎么行!”不等赵文禄说话,赵夫人抢先急了,“先生肯来涌州救治我儿,又不吝让出宝参,这些东西或许先生看不上眼,但已是我家能拿出手的全部了。您要是看不上,我与夫君,愿立下字据,哪怕倾家荡产,也定会将参钱补给您。

“可您若是不要,只怕我与夫君,日夜心中不安啊!”

赵文禄也从旁附和。

见二人如此执意,苏锦绣想了想,“我方才话没说完,除了布匹和钱,我还想向大人讨两样东西——马车与大人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