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成等她走近后，又瞧着远处被高氏驱赶出来的薛四娘，才压低了声音问，“怎么还没送走？”
“是不是有难处？”
以姜子鱼的聪明才智，想要赶走一个薛四娘并不是什么难事。
若她嫌麻烦，他倒是不介意帮她一把。
“我昨日和薛四娘聊了一会，她虽然满口胡言，但是说起小芃的生辰八字和丢的地点，却是一字不落的。”姜子鱼跟在萧九成的身后，垂着眼乖巧的回答，哪里还有方才的半点怒火，“她甚至都记得，那日天气如何，丢小芃的人差点踩滑摔倒。”
萧九成微微挑眉，特意放慢了脚步，“你的意思是，你怀疑当初就是薛四娘亲自丢弃的小芃！”
“嗯！”姜子鱼点头，“我想从她的身上查查线索，所以并没有揭穿她。等我查清了一切，小芃是要走还是要留，我都不会阻拦。”
姜子鱼曾身为大公司的高管。
她从一个人的言语里查找蛛丝马迹的能力，是多年练习出来的。
她想，这件事情必定没有薛四娘说的那么简单。
“我瞧着薛四娘不像是小芃的母亲，但是她必定是知道内幕的。若是小芃当年不是被亲生父母抛弃，而是被人抱走的……”姜子鱼的声音淡淡的，“那小芃的亲生父母，该多伤心啊。”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狼心狗肺，重男轻女的。
像方耀农和吴氏，他们虽然处事窝囊，但是却从未因为方秀秀是女儿身，而想要丢弃方秀秀。
或许他们保护方秀秀的方式不对，但是却不能否认他们爱护方秀秀的心。
像高氏的父亲——
这些父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子女。
姜子鱼幼年在乡下的时候，也曾见过一个好好的家庭，因为孩子被拐卖走了，最后支离破碎的样子。
她至今都还记得那位疯掉的母亲，每天都坐在村口问往来的路人，是否瞧见了自己的孩子。
“从前我不去找，是因为我没能力，也没线索。”姜子鱼叹了一口气，“如今既然线索都找上门了，我哪有放弃的道理？”
“况且，桃花村的人都知道小芃并非是任家的孩子，今日有薛四娘冒充，来日还有张五娘上门。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所以，你想快刀砍乱麻，直接找到源头？”萧九成笑了笑，看着姜子鱼的眼神，带着几分欣赏，“只要查到真相，无论小芃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你都能早早做准备。”
“你对小芃，是真正的好。”
和聪明人说话，永远不会太累。
其实高氏和家里很多人，都不明白姜子鱼为什么不直接赶走薛四娘。
可姜子鱼和萧九成一谈，他却丝毫没有多想，便明白了她的想法和谋划。
姜子鱼太喜欢和萧九成说话了，她笑眯了眼，宛若吃了蜂蜜一样甜，“有备无患嘛！况且，小芃是我妹妹，我为她着想，也是正常的。”
萧九成转头便瞧见她的笑容。
姜子鱼和桃花村里的许多的姑娘不一样，她温柔、从容，处事永远都是走一步想十步，这样的人似乎永远都不会犯错，但是也会过的特别累。
如今姜子鱼不止要养活整个家里的人，还要替家人们铺平一条道路。
可是似乎所有人几乎都忘记了，这个能干又伶俐的姜小娘子，还未及笄，也是个孩子。
“你应该戴几朵簪花。”萧九成声音很淡，但是口气却很坚决，不像是随便说说，“珊瑚、翡翠都很好。”
姜子鱼‘啊——’了一声，她没想到萧九成的话题，会如此的跳跃。
她抬起手，下意识扶着自己的发髻，白皙柔嫩又纤细的小手，落在乌鸦鸦的发上，显得格外的娇小。
“这样挺好的！”姜子鱼想了想，又道，“我年纪还小，等及笄了再说吧。”
萧九成以为她这一番话，解释的无非是，她说她年纪还小，所以没有心悦的人。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
然而姜子鱼想的却是，她如今已经要用暗几个色号的粉底来掩盖容貌了，哪里还愿意打扮？
萧九成见姜子鱼对这个话题没兴趣，便说起了最近任旭的功课。
姜子鱼和大多的家长一样，在听见外人夸赞自己家的孩子的时候，都会露出高兴的神情，以至于她都忘记了，萧九成今日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事情。
等见到了姚老先生，姜子鱼看着姚老先生满脸的愁容，终于明白了萧九成为什么会一路逗她开心了。
“这——”姚老先生见到姜子鱼，有些尴尬的低着头，“工部和兵部收到了我的信函，就……”
“说是要犒赏你，给了一千两银子。”
姜子鱼听到这里，突然明白了姚老先生为什么流露出如此的神情，似乎还有些失望和伤心。
她也是在县城里，听伍同安等人说起过如今大越的情形。
大越朝重文轻武太多年了，尤其是在和北朝签了盟约后，更是坚信所谓的太平盛世。
但是姜子鱼这种对权利并不敏感的人都明白，每年大越给北朝二十万两白银买安稳，这原本就是不可取的事。
可大越朝的文官们却认为，这是最好的决策。
文官们认为，拿银钱买平安，百姓不会受苦，对国家是好事。
可他们却忘记了，这二十万银两是百姓们给的税。
据说这件事情曾遭受驻守在河东的几个大家族强烈的反对，可无论武将们怎么抗议，这件事情还是定了下来。
北朝收了银钱开始休养生息，不再攻打大越。
为此大越朝堂上的文官们更是得意，一个个腰杆都挺的笔直，私下打压武官，兵部的尚书据说都换了好几个了。
她这次提供的图纸，于兵部而言的确是好东西，可文官们却觉得投入大量的银钱在弓弩上，都是浪费。
如今大越每年要给北朝二十万两白银，哪有多余的银钱去造弩？
所以图纸送上去，文官们压根不在乎，要不是工部和兵部的人力争，这一千两银子的赏赐怕是都没有。
“好孩子，委屈你了。”姚老先生叹了一口气，又说，“我会想办法处理这件事情的，这一千两银子你先拿着。若是你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和我说！”
“我一定能帮你办到。”
他说的是一定能，而不是尽力去办。
姜子鱼毫不客气的接过姚老先生递过来的银票，笑着说，“说起来，还真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得麻烦先生你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