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每次对员工们开会的时候。
姜鑫的脑海里就总会浮现出张赢与前几任主管在车间开会时的动作与神态。
这些停留在记忆文档中的画面，他最近掀开的次数变得频繁。
针对这些记忆，他进行审视与研究。
说实话，在他还是员工的时候，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已经把它们给忘了。
可当他在开会之前，在他苦思自己要讲什么，自己要以什么姿态面对员工，自己要该怎么表达的时候。
那些不完整的片段就会像兄弟一样，纷纷出现在他的脑海，供他挑选，随他出战。
对他而言，它们的出现，就是工作经验。
经历就是这样，它储存在记忆当中，随时听候着主人的召唤。
或许，我们在第一眼与它对视后，很快时间就会把它忘记在脑海。
或许，在某一天我们忽然会想起它，然后在心中感慨过后，把它当做笑话或故事，讲给身边的人听。
又或许，随着我们听到别人讲了一件与它相似的同类后，慢慢被唤醒。
然后生怕自己会忘记一样，迫切的想要与对方分享这段相同的经历，
...
“我给你分享一件事情呗。”
姜鑫刚打开车间的房门，迎面就见鹿旻月眼神直逼自己，快步朝他走来。
“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开会。”姜鑫连忙道歉。
“理解理解，我非常理解。”鹿旻月脸上带着假笑冲姜鑫连连点头。
在走到姜鑫的身旁后，她侧身伸手蓄力，重重的在姜鑫的后背上猛地一拍。
姜鑫吃痛苦皱眉头，一脸不解的看向此刻一副咬牙切齿的鹿旻月：“大姐，下手这么重...你跟我说你这叫理解？”
虽是挨了鹿旻月的打，但此刻姜鑫的心里却莫名的感到有些开心。
这还是鹿旻月第一主动的与自己互动。
这一刻他发现，鹿旻月仿佛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改变。
但他却一时想不明白导致其转变的原因。
毕竟，半个多小时前，他们还在办公室争吵来着。
“电话电话不接，那你倒是看下信息啊。”
姜鑫眼珠子朝旁边一偏，想了想说道：“人有情制度无情啊，我正在车间跟员工们宣导车间不能接电话的这事呢，你电话就打来了，我要是拿手机看了，岂不是知法犯法，言行不一。”
“好一个知法犯法，但你忘了另外一个成语。”
“什么成语？”
“隔墙有耳！”
姜鑫愣了一下，看向鹿旻月：“你偷听我开会？”
“说话别这么难听啊，怎么到了你的嘴里，我竟成偷听了？别忘了，车间跟办公室之间就隔了一堵墙，我用得着偷听吗？”
鹿旻月斜瞪了他一眼，怀疑道：“对了，我在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好像还没讲到车间里不能打电话这事吧。”
“你全都听到了？”
“含含糊糊哪里听得清....不过，从你的语气能感受到。”鹿旻月抬手搭在姜鑫的肩膀上，鼓励式的拍了拍：“小伙子有进步，讲的不错。”
鹿旻月说着，瞄了一眼会议室的墙面，拉着姜鑫的衣袖朝窗户边走了两步。
看到鹿旻月一脸警惕的模样，姜鑫知道，她这是要跟自己讲悄悄话了。
他配合着微微低头，朝鹿旻月侧耳。
“你的那两名员工....想闹事。”
姜鑫微侧脑袋，与鹿旻月对视一眼，问道：“怎么个闹法？”
“还能怎么闹，无辜辞退想要赔偿呗。”
“那就赔呗。”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对姜鑫来说就不是事。
两人一走，他心里也清净了许多。
当然， 还是得看金额的大小的。
没给鹿旻月完全将白眼翻出来的时间，姜鑫急忙追问道：“要赔多少钱？”
鹿旻月快速收回了白眼，低声说道：“半个月的工资。”
一听是工资，姜鑫果断的说道：“给他！”
赔了下个月自己还能多赚一个月的工资。
不对！是两个月。
double！
鹿旻月一脸震惊的看着姜鑫：“你倒是干脆啊，合着公司不是你家开得是吧！”
听鹿旻月的语气，貌似应该是在两人那里受到了一波某种意义上的魔法伤害。
其实稍微一想，姜鑫心里也不甘心白白便宜了这两个人。
因为他们不配，不值得。
但几十年来，他始终尚未熟读社会法则，对此并不知道具体流程该怎么操作。
他朝鹿旻月投去了一个咨询的眼神，询问道：“那你想怎么搞？”
鹿旻月似乎早就想到了对策，立即顺着姜鑫的话开口回道：“我想这么搞....”
嗯？
话说一半，鹿旻月眼皮一怔，总感觉两人的对话在自己开口的瞬间，立马有些变味了。
“说啊，咋还卖起关子了？”一旁的姜鑫不以为然，开口催促着。
鹿旻月思索了一下，说道：“两人上班时的表现怎么样？”
“烂泥扶不上墙，还是发臭的那种。”姜鑫给出衷心的评价。
“你就干脆直接说是屎得了。”
姜鑫点头，同意道：“也可以这么理解。”
两人对视一眼，观点达成一致，皆是会心一笑。
“两人有没有犯过什么错误？”
“往厕所里面丢卫生巾，导致马桶堵塞，这事算吗？”
“.....”
鹿旻月一脸恶心嫌弃的盯着姜鑫看了足足有五秒钟，问道：“你怎么就能确定那是她的呢？”
“杜菲特大号！不然也不会让厕所堵得那么死，妈的，一滴水都沉不下去啊。”姜鑫不满的感慨着。
这货连牌子都能认出来！？
实际上姜鑫在这里也是随口胡扯了一个牌子。
鹿旻月感到无语，连连摆手：“换个换个，再想想....”
经过三分钟的交流与确认后。
鹿旻月眉头舒展，微微握拳，笃定道：“妥了，这次就交给我吧，他们一分赔偿也别想拿到。”
姜鑫其实是有些不解的，按理说两人是在试用期期间，辞退为什么还要赔钱？
“不是，这么麻烦的吗？他们两个还在试用期，辞退的话，公司可以不用赔钱啊？”
鹿旻月闻言，看了一眼姜鑫，习惯性的撬动起右手食指，开启了说教模式：
“在试用期辞退员工，原则上是不需要补偿的，但是如果是用人单位有过错的话，就需要对被辞退的劳动者支付相应的补偿金。这两个人是什么货色你刚才也说了，一个字就可以形容，具体是啥我就不说了。而现在，他俩就是个癞皮狗，一口咬定是公司的过错。我想他们应该是事先在网上看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资料，我现在只有拿出证据证明是他们的问题，让他们知难而退，不然一直赖在公司里面，看着糟心。”
其实对姜鑫而言，他现在反倒不在乎这个了。
他看向鹿旻月，开始好奇，这两人到底怎么得罪鹿旻月了，让这位性格要强的女人，如此咽不下这口气。
按照鹿旻月所说，姜鑫在经过会议室时，完全对坐在会议桌旁的两人不理不睬，径直朝着办公室走去。
正当姜鑫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龚军的声音响了起来。
“主管。”
姜鑫停下了脚步，听到身后座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后，他缓缓转身。
他看着龚军与陈丹朝他走了过来。
两人眉头苦皱，露出委屈弱小的模样。
“主管，我们每天本本分分的上班，一直都有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没有犯任何错啊，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辞退我们呢？”陈丹怯生生的说道，仿佛她如果不这样的话，就会遭到姜鑫的不悦。
“是啊，我们出来打工也不容易，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公司莫名奇妙的把我们开除，总要给个理由吧。”
龚军左手插在口袋，右手摊开，轻言轻语的对姜鑫理论着。
姜鑫的喉咙一阵躁动，此刻的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火大。
他很想对两人说：你们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他很想很想，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低眼朝着龚军的左口袋看了一眼，冷笑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