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让他说，这辈子最痛苦的一件事情是什么，魏无羡觉得，大概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剖丹这件事。
如果有人问他，这辈子最不想告诉蓝忘机的一件事情是什么，那么他条件反射般的直觉还是指向了一个答案。
剖丹。
其实算起来，他后来的人生之所以被分为了前半段和后半段，其中最关键的转折点，就是剖丹这件事。
但是你如果要问他后不后悔…魏无羡想，至少当时的自己，从乱葬岗出来的那个时候，他是并不后悔的。
其实对于他自己来说这辈子算得上用后悔去形容的东西，原本就很少。细数起来，他最大的反应，也不过就是在见到蓝湛的时候，那会下意识地回避的目光。
倒也不是他有多不想见到这个人，其实他是高兴的，他高兴能见到蓝湛。只不过，也是在高兴见面的那一刻，再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两人从此以后仿佛沟壑难填一样的差距。
原本，不管灵力还是剑法，他都跟这个人是不相上下的。
但是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像那天月下初见一般地场景出现了。无形中失去了蓝湛这样一个对手，对于已经通了灵的随便来说，也是一种遗憾吧。
至于现在…
魏无羡在别人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悄悄低了低头，他用指尖轻轻拈起一点灵力，不自觉地探向自己的灵脉。
几乎就在靠近的那个瞬间，他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回应，自他自己胸腔的位置汹涌而出，回应着他手指间缠绕的灵力。
魏无羡闭了闭眼睛。
他感觉到一股浓烈的酸涩，几乎瞬间充斥在他全身上下的所有感官里。叫他没忍住咬了咬牙，叫他一时之间甚至有点想哭。
虽然并不后悔做过的事情，但是人总是会难过的嘛。有大约那么两秒钟，魏无羡试图这么安慰自己，但好像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效果。
下一秒，他手指间的灵力嗖地一下，像是受惊一般地缩了回去。原本站在他身边的蓝忘机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指。
“魏婴…”
魏无羡浑身的神经都紧绷了一瞬，随即又迅速松懈了下来。
差点就忘了，这个时候的蓝湛，还是不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的蓝湛。就算他也听到了那句话，可是现在这个时间，金丹还好好地在他的身体里。
就算是要探查，他也并不害怕。
他知道，蓝湛一定会疑惑，可是囫囵着过去对于现在来说，好像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心里清楚是一回事，面对蓝忘机的紧张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更别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原本站在他对面，表情显得有些奇怪的江澄，也几乎是瞬间就跳了起来。
“什么意思？！”
“这是谁在说话？！”
“魏无羡，你怎么了！”
“你的金丹怎么了？！出问题了吗？”
一连串的四个问题，几乎连一个停顿都没有。江澄就像是一个会瞬间爆炸的炸药桶一样，可是直到他一口气说完，魏无羡都没有开口。
他连一丝回应江澄的欲望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这几日的记忆多少有些混乱。一会儿未来一会儿过去的。他在光幕里几乎看尽了自己整个后半生，尤其是后半段在姑苏蓝氏生活的影子。
所以在不自觉间，他身上的气质，其实已经悄然发生了新的变化。就像现在，看着眼前的江澄，魏无羡只觉得他实在是太聒噪了。
相比之下，蓝湛就显然比他冷静了许多。虽然从他拽住他的手腕的力道来看，蓝湛显然也是紧张他的情况，也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他。
可他也仅仅是蹙着眉头看着他，那声音都出现了好一会儿了，但却半句话都没有说出口，除了依旧没有放开手之外，对比江澄，蓝湛的安静，实在是太让他稀罕了。
所以，魏无羡压根就没有搭给江澄一个眼神，却反而安抚似地拍了拍蓝忘机有些绷紧的手腕。
“没事，蓝湛，金丹还在这里，没事，真的。”
话虽如此，但魏无羡终究还是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也不算说谎，毕竟现在他的金丹，现在的确在他的身体里没错，就算蓝湛要检查，也是这个结果。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显然是…为什么江澄刚刚也听到了那个电子音发出的声音。那个未来的他不是说，只有他是来这里补充剧情的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一瞬间，一个想法就已经在魏无羡的脑海里形成了。难道说，这其实也是受到了所谓“关键因素”的影响？
照这么想的话，江澄的确是和他的金丹相关人物了，他的金丹，本就是剖给他的。
可是证明了这一点的魏无羡顿时就更想叹气了，他觉得，未来的那个他自己怕不是来搞他的吧？
只有蓝湛一个听得到的前提下，他都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跟蓝湛解释了，现在又多了一个江澄，魏无羡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更加痛了。
他没忍住伸手拍了拍，但他的这个动作，落在身边的蓝忘机眼里，却显然引起了误会。
“魏婴，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虽然蓝忘机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能够听到的那道机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莫名的，看着魏无羡他的心就是一紧。
虽然还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却是已经很明显的了。显然这个声音，肯定和魏婴有什么关系。而且从魏婴刚才的反应来看，他必然是知道什么的。
蓝湛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手抓得有些过紧，微微松开了点力道，却见魏无羡的手背上，已经微微有些发红了。
“蓝湛，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碧灵湖的水鬼事件已经接近了尾声，因为蓝曦臣的安排，那些世家公子们现在都聚在一家客栈里喝茶。
魏无羡正坐在二楼的窗户边，坐在他对面的，是蓝忘机。
魏无羡仰头喝茶，捏着杯盏的手力道却有些紧。
从湖岸边离开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了，但他们除了喝茶之外什么事情都没做，蓝忘机更是始终一言不发。
“你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