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沉张开嘴，甚至没有来得及说任何话，剑刃就已经穿膛而过。
对方仿佛没有带上任何的灵力，只是最简单不过的、随手为之的一剑，甚至没有任何杀气和戾气，就像是随手割去了路边的野花野草。
四肢的力量慢慢抽离，他不甘地倒下去，眼睛的最后一点光辉倒映着对方古井无波的眼神。
阵法解除、灰雾散去。
天空阴云密布、暗淡无光，雷电在云层中酝酿着、宣泄着，好似愤怒到了极点。
可是没有用，规则是天道的权柄，却也制约着天道。
雷云气势汹汹地来，最后却只能泄愤似地降下倾盆大雨。
雨水将伤口冲刷得泛白，也将悲怆之人脸上的泪痕彻底洗掉，那个姗姗来迟、浑身颤抖着搂着兄长尸体的人抬起头来，被洗掉妆容后，那张面孔与顾修沉竟有九分相似。
这就是顾修沉的妹妹，那个“假顾修沉”。
她此时没有刻意地为扮作顾修沉的模样修饰身形，能看得出来个子高挑、比顾修沉纤细许多。
她想要去合拢兄长的眼睛，却因为手不住的颤抖而尝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她狼狈地摸了一把脸，问，“该叫你枫锦，还是燕璟华好呢？”
“对你们而言，不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对方没有说话，兀自摇了摇头，将兄长抱起来，“请容我用一点时间安顿兄长的尸骸。”
燕璟华抱臂倚在树下，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将顾修沉掩埋起来。
虽然被雨水洗涤过，但还是能看见对方衣裳上的血污，“你兄长向我祈求，试图给你讨一条生路，但你看起来辜负了他的好意。”
之前究竟有没有做过恶暂且不提，但如今衣襟血气未散，看起来已经与仙门的人有了冲突。
她手一顿，而后笑得有些狼狈，“他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但却是对我很好的哥哥。”
顾家主诞下的是一对天赋异禀的龙凤胎，两人一个要成为引领家族前进的明面上的领袖，而一人注定要成为暗面的护佑者，家族的靠山和底牌。
天赋更好的妹妹被作为了家族的重点培养对象。
她的存在不为众人所知，她的身份不向外人透露，是没有名字的影子，也是顾家祖宅中视若珍宝的棋子。
他人眼里寻常的江河湖海，是她自幼起就期盼的光景。
但是好在她还有个兄长，对方会偷偷地和她交换身份，让被强压着灌输各种各样东西的妹妹能够偷偷的溜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某次出去的时候，她听说外面谣传着顾家少主恋慕若光仙子的流言，于是她偷偷地、远远地看过一眼，那个人耀眼而瑰丽，好像是被关在禁地中的她难以企及的存在。
于是听兄长说家族带回了燕璟华之后，她主动请缨，瞒着家族扮作顾修沉去和对方相处。
顾修沉不愿意应付枫锦，于是他们交换的时间更长了。
她近乎贪婪地抓住每一个陪枫锦的时刻，每一种喜怒哀乐都是最新奇的体验。
但是欺骗而起的东西最终以欺骗而终，他们算计了枫锦，而枫锦也算计了顾家。
她看着那个堆砌起的土包，垂着眼眸，哀莫大于心死。
其实没有什么大义和奋不顾身，她之所以到这里来也不是为了给顾家报仇。
无非是兄长死了，作为妹妹的不能一言不发；顾家纵容邪修的事情被公之于众了，她虽然毫不知情，但作为曾经享受过利益的人难以独善其身。
“久仰燕宗主大名，还请赐教。”
叫这个名号的时候有一种生涩的感觉，或许她一直认识和熟悉的都是枫锦。
她比作为兄长的顾修沉更强、手段也更多，但还是毫无意外败在了燕璟华手下。
长剑刺穿腹部，晕染出大片大片刺眼的红，她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发黑，抬起头看着持剑而立的女子，只觉得一会是枫锦娇俏明媚的脸，一会是燕璟华耀如春华的面庞。
她费劲地支着身子抬起头来解释道，“我陪着枫锦的时候没有装过，没有想要骗你.....”
“是吗。”燕璟华神色淡淡地抽出长剑，“我这个人最习惯的就是辜负真心。”
浑身是血的身躯倒下的时候，持着伞的枫锦小跑了过来，仔细看还可以发现远方的两个小黑点是左喻和秦子臻。
“我本来都已经给她哄睡了，但她太聪明了。”
枫锦靠到燕璟华肩头，将伞高举搭在两人头顶，嘴角下压着，好像有些难过。
“她闯进顾宅的时候伤了不少仙门的人，又朝这里赶，我没能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