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剑？”
鹿羲梧有些发懵。
伶述尘一身青衣，怎么看也不像带了剑的模样。
虽说疑惑，少女还是乖顺地走近了伶述尘，伸出手：“来吧大人，我准备好了！”
伶述尘目光落在少女摊着的手上。
虎口与五指皆有不同程度的擦伤，皮肉外翻着，血迹斑斑，因下坠用剑缓冲所致。
思绪与记忆中的某一刻重叠。
曾经银发的妖神似乎也极喜欢这般，不用灵气而自高空下坠，再以剑缓冲。
以至于，妖域中某一处高崖之下，插着成百上千的残剑。
他曾用青龙残骨炼了一柄剑。
只是——
“大人？”
少女带着疑问的声音传来，伶述尘从失神中看到鹿羲梧浅色清澈的眼眸，以及她弯起的嘴角。
鹿羲梧手都要举酸了。
这伶述尘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垂着眼睛不动也不说话。
这种要给不给姿势让鹿羲梧有些尴尬。
她的手摊出，一边的螭温目光也落在她手上，默不作声走开了。
正当鹿羲梧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收回去时，一柄沉重的剑落在了她手中。
是刚刚打开了通道的那一把。
剑身犹带金光，龙纹缠绕。而金光之下，又是通体碧翠的淡青色，剑身倾长，莲花纹路延伸至剑柄。
剑柄以暖玉制成，镂空镌刻着长生花纹。
用手握住，温润似水，并无冷兵器的刺骨感。
鹿羲梧有些震惊：“大人？这不是您的配剑吗？为何转赠给了我？”
伶述尘倏清寂的眉眼，仔细瞧着少女掌心的伤口，渡上了一缕灵气止血，垂下的睫毛密而浓长。
“本尊的实力无需配剑。这剑你收着，可助你平安渡过淬炼。”
感觉到手心的清凉，鹿羲梧又有疑问了。
“大人，我听闻每把剑都有自己的名字，这剑叫什么名字？”
鹿羲梧确实是喜欢这剑的，漂亮的眼眸弯成了小月牙，仔细端详起剑来。
剑身虽长，但拿在手中，轻若禽羽，砍出去有着十足的力量感。更为贴心的是剑柄的设计，圆钝却不失水润，缓冲握剑也不会伤手。
青衣仙人瞧着少女的笑颜，不由自主便跟着微笑起来。
待反应过来，就见鹿羲梧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着他。
伶述尘轻咳两声：“是不错，剑有剑名。只是这把剑，世人对其中一字略有偏见。”
“叫什么？”鹿羲梧有些好奇。
“记——”
青衣仙人话未说完，自穹顶上又急急落下两道光芒。
第一道如失控一般，不辨方向地冲着剧烈翻腾的鬼河水中砸去。
像极了她初用灵气，不知节制的模样。
鹿羲梧认出那是鸢鹫。
少女手腕翻转，带着长剑从原地射出，飞快与灿光相撞。
一阵天旋地转，鸢鹫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一只手探过她的腰侧，将她往身边用力一带。
发丝翩飞，鸢鹫闻到了独特的香气。
鹿羲梧揽着鸢鹫的腰肢，带着她平稳落入鬼河的另一岸。
鸢鹫抬头去看鹿羲梧的侧脸，少女正巧也侧头看她。
“好久不见，鸢鹫姐姐。”
鹿羲梧眉眼弯弯，清丽的脸上带着甜丝丝的笑容。
左手用力，将插入地壳的灵剑拔出。
鸢鹫惊了，红唇微张，瞧着鹿羲梧瞧了半天。
少女失踪几日，气质居然变得如此果断，跟之前那个软糯小兔子有着天翻地覆的差距。
“羲儿，你……”
鹿羲梧将鸢鹫小心放下，满意地抚摸了手中的剑。
“大人送我防身的剑，用起来没想到这般顺手。”
千迟和峰斛急匆匆落在这边，见鹿羲梧和鸢鹫都平安无事，便也舒缓出一口气来：“这般冲进来，太过急切了。”
螭温沉默着跟着过来，见没什么大事，便也不再开口。
六人聚齐，鹿羲梧这才想起来到鬼沼之中的目的。
他们的首要目的是找仙草。
但她的首要目的是找到脊骨所在之处。
得想个法子开溜。
伶述尘目光从少女沉思的脸庞上移开，环视几人：“此番进入鬼沼急切了些许，不可避免受了些伤，先在原地调息半刻。”
话罢，几人便选了个干净些的地方，环绕而坐，运起丹田灵气，通顺经脉。
鹿羲梧用不着调息，便随处找了个地方盘坐下来，开始打量鬼沼之中景象。
血光蔽日，黑气冲天。
这是一片阴惨惨的不毛之地，残肢断臂四处悬挂，骸骨漂浮。游荡的黑气无意识一般，翻找着尸堆中的残骨。
幽红荧草无风而摇曳，宛若血浆的鬼河剧烈翻腾着。触鬼河者，轻则皮肤溃烂，重则尸骨无存。
天际妖冶的赤红色闪电如同巨蟒翻腾，雷声翁翁。
暗，入目皆是暗。
黑山隐藏在暗处，偶然展露阴鸷的线条，山上似有魔兽盘踞，低低发着警告的呜鸣，闪烁着骇人血光。
再近处，便是当年陨身于此的百族，枯骨成山。
鹿羲梧心中不适，感觉呼进鼻腔的空气都沾上了血珠。
残剑断枪遍地都是。
望着一堆又一堆骨山，鹿羲梧有些汗颜。
她该不会要在这些骨头堆里面，去把她的脊骨扒拉出来吧？
再怎么说，那好歹是堂堂妖神的脊骨，有着无上神力的东西。
古有大神创世，神位之下，便是妖族。
直至今日，灵气稀薄的如今，还有人想要痴心妄想登上神位。
鹿羲梧不知道神位到底有什么好的。
反正她不这么认为。
少女垂下眼眸，却见视线里伸过来一只白皙纤细的手。
苍白的掌心躺着几片翠绿的叶子，散发着淡淡清光。
“这是？”
鹿羲梧抬起眸子，见到少年山神有些羞赫的抿唇。
螭温原是在一边打坐，不知为何又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手擦伤了，我在近处找了些药草。鬼沼边缘，穷凶极恶之地，生的药草品质更为优良。”
鹿羲梧恍然大悟接过药草。
原来他方才走开是寻找药草去了，她还以为他也在替她尴尬。
“羲儿谢过山神大人。”
鹿羲梧礼貌道谢，将药草以灵气催化。药草幻化为细细的粉末，落在擦伤上带着清润的感觉。
螭温抿唇盯着少女的动作。
鹿羲梧不徐不疾，纤细的指尖仔仔细细涂过。
虽说伶述尘刚刚已经为她医治了伤口，但再多一层防护，也定是好的。
况且螭温长得好看，又这般细心温柔。
鹿羲梧真觉得当年的自己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螭温虽说不知道眼前少女老母亲一般的慈祥从何而来，但还是略有些别扭地扭开了头。
“接下来路程小心些，鬼沼之中，邪祟并未完全封印。”
鹿羲梧笑眯眯点点头，旁若无人地开始欣赏起少年山神的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