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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长杳的疑惑就得到了答案。

“薛夫人,真的不必了。”

“你这孩子,照顾那些孩子累了一下午,进来喝杯茶有什么不能的,难不成你谢家那位主母还会因为这个说教你不成?”

“谢谢薛夫人…只是,我毕竟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与将军府也无亲无故,我怕旁人会说些闲话,说、说我攀亲道故……”

门口,谢朝歌一脸为难。她一袭青裙,清婉白净面上挂着羞愧,惶恐不安的看着另一位着孔雀绿褙子搭织金马面裙的美妇人。

美妇人冷哼一声,上前亲热的拉住谢朝歌的手:“谁敢说闲话?!朝歌啊,你是个好孩子我是知道的,你便是跟着叫我一声舅母又有何不能?”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谢朝歌面上犹豫不决,心底却是陡然一喜。

不枉她这么多年频繁制造机会同这位难相处的许氏偶遇,又是解围,又是显露才学,又是去孤儿院送银两送衣物,终于博得了许氏的青睐。

眼下,她竟然可以光明正大叫上一句舅母。

将军府就只有这么一位主母,说不定今后她还能认老将军为长辈,唤上一声祖父呢!

到时有将军府这么个靠山,她还愁不能替裴晏寒拉拢势力、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吗?

想到这,谢朝歌只觉之前被谢长杳压制的阴霾尽散,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愈发觉得自己从前在谢夫人与将军府之间挑拨离间是明智之举。

谢夫人这么多年依旧期盼着女儿被寻回,迟迟不愿将自己认在名下,恐怕她根本没有真心拿自己当亲生女儿看待过。

正好现在谢长杳被找回,更没自己什么事,那她又何必再继续在谢夫人身上白费功夫。

倒不如加深太傅府与将军府的嫌隙,然后由她来做中间的这个调剂,这样一来,谢夫人若是想跟将军府重修旧好,就必然要看重自己。

自己的地位也会更加重要。

谢朝歌不动声色,藏住眸底的得意之色,故作盛情难却,俯身盈盈一拜:“那朝歌就叨扰了。”

“娘!”

薛南珠怒气冲冲的迈出去,双手叉腰,死死盯着谢朝歌怒目而视:“你怎么能把这个人带进我们家,我不喜欢她!”

“珠儿,怎么说话的呢,莫让人家看了笑话。这位也是你的姐姐。”

“我就只有一个姐姐,谁要管她叫什么姐姐啊。滚啊,你给我滚啊,我们将军府不欢迎你!”

说着,薛南珠就要伸手去推谢朝歌。

谢朝歌吓得花容失色手足无措,许氏怒火攻心,抬指要打自己这不动礼仪规矩的女儿。然而她巴掌还没落下,身后就传来了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声音。

“舅母。”

趁许氏愣神,薛南珠噙着眼泪委屈巴巴的闪身躲到长杳身后,揪着长杳的衣袖,拔高声线大声埋怨着“你竟然为了别人打我!你坏!我要告诉爹去。”

“珠儿!”

许氏对于这自小顽劣的女儿既是恼怒又是无奈,目光落在站得笔直的长杳身上,面露迟疑“你……”

“杳杳,你怎么在这?”

接话的,是谢朝歌。

许氏心念一转,瞬间得知了站在跟前这个就是谢家新寻回的那个女儿。想了想当年从谢夫人口中听到的那番讥讽话,许氏心中酸苦,只觉看长杳也不怎么顺眼。

什么叫她女儿一人比得过整个将军府重要?旁人去安慰,她竟然还指责旁人说风凉话,真是荒唐!

许氏抿紧唇,眸光沉沉,端着高门主母的矜贵姿态高高在上的盯着面前丝毫不露怯的小姑娘“原来是太傅府的千金,恕府上招待不周,小姐还是请回吧。”

“娘,表妹是我请来做客的,你怎么能赶我的客人!”

“娘以前交代你的话你都忘干净了吗?”

“你自己都跟这个谢朝歌走这么近这么亲切,凭什么说我。”

“朝歌这孩子不一样,她月月都去善堂施粥捐款,给孤苦孩子们送衣服送书本。她心善,人又沉稳,哪能跟你们这些瞎胡闹的孩子一样。”

许氏语气中待谢朝歌极为欣赏,而她一看到长杳这张与小姑子十分相似的脸就不禁想起当年同丈夫上门受到的耻辱,满心不愉。

长杳暂时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哪怕解释了,凭现在对方的怒也只会给舅母留下一个口齿伶俐善于诡辩的负面形象。

况且,长杳也不觉得许氏真是什么恶人。

二舅舅常年不在家,那让大表姐在学堂多照顾自己的话肯定是舅母私下说的。

想来,舅母本性纯善,只是咽不下当年那口气。再加上她一人就要撑起整座将军府门第,脾气不火爆些恐怕早就任人欺凌了。

想到这长杳欠身,眉眼低顺,声音不卑不亢:“杳杳告辞,舅母,替我问舅舅好。”

许氏到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半句话都不多说,面上也没有被逐客之后的羞耻恼,反而坦坦荡荡还不忘礼仪,十分让人高看。

一旁的谢朝歌察觉到了许氏的情绪转变,心念微动,挡在了谢长杳跟前。旁人看去,只会觉得她心地善良维护妹妹。

“那薛夫人,朝歌就先带着妹妹回去了。”

许氏按住还在不满嘟着嘴胡闹的薛南珠,点头颔首。

来时坐着马车,回去却是步行。长杳漫不经心的思索着杂事,一旁的谢朝歌却突兀的冷哼一声。

“怎么,觉得我虚伪?”

长杳愣了愣,脑子才转过弯来,淡淡一笑“君子论迹不论心。”

不管谢朝歌做那些善事是为了加持自己的美名亦或者讨好谁,至少她的确去做了,在这件事上长杳没什么理由去嘲笑抨击。

谢朝歌没想到能从长杳口中得到这么一句答复,一怔,当即用一副看怪胎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随后,红唇扬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死心吧,你什么也比不过我!”

说罢,甩开长杳径直而去。

长杳眼睫微阖,唇畔笑意一点点淡去,直至恢复成一派波澜不惊的死寂。

她啊,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比较些什么啊。

只有不自信的人才会一直强迫着自己同身边人比较,争个长短。在这些人眼底,人生的意义在于受人追捧,而不在于创造自己的价值。

穷尽一生都在追逐,不断更换着嫉妒的目标,妄图摘星,妄图邀月,直到生命走到尽头临死前那一刻——

摊开掌心,却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