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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遥在201门口和赵延剑拔弩张地大吵了一架,他仗着有上级在,当场就要讨伐解意的罪行,说什么都不允许池遥在工作时间将他带走。

解意站在她身后,身体还在颤抖,但见她单枪匹马被欺负,好几回强忍恐惧要冲上前帮她对骂,都被她按着手腕压下来。

那位少校早先一言不发地站一旁看两人吵,像是热闹看够了,军靴踏出“嗒”地一响,双方就都安静下来,一齐看向他。

“你带他走吧。”

此话一出,赵延的傲慢与自信玻璃一般被击碎,他难以置信地瞪起眼,在少校与池遥之间打量几个来回:“长官……”

少校竖起一只手,示意他不必多说,赵延咬牙忍下,恶狠狠瞪向池遥和解意。

“谢谢长官。”池遥点头致谢,又转向赵延,冷冷道:“长官,假期申请流程很快会发送到您的光脑系统,请您配合通过。”

话毕,她朝在场的几位军官致意,带着解意下楼出去。

一在通行车落座,与外界隔绝开来,解意便不再强撑,软软靠上池遥的肩,阖上眼睛休息。

池遥将通行车设置为自动驾驶模式,侧转身体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汽车平稳行驶,车轮碾压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衬得车厢里很安静。

解意的身体随着行车越来越歪斜,大半个身体倚进池遥怀里,把脸埋进她的肩窝,无意识用鼻尖蹭她颈间的肌肤。

池遥没躲,捧起他搭在腿上的一只手,避开破皮流血的伤处,心疼地轻抚他的手指。

“解意,”她垂下脸看他,“睡着了吗?”

“嗯。”他给的是肯定回答。

池遥轻笑,用哄人的语调说:“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会那样?”

解意皱起眉,身体变得紧绷,整个人透露出抗拒的信号。

“没事,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池遥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掌心,“只是如果你不说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解意,如果你对我没有信任方面的顾虑,那么无需对我隐瞒。”

解意的眼睛紧紧闭着,好像真的已经睡着。

池遥的话落下,安静了几秒,他忽然将脸埋得更深,声音闷得含糊:“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失控,我感觉很害怕。”

“害怕Alpha?”

解意点头,又摇头:“不止。他们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害怕工作的一切。”

池遥凝重地问:“解意,什么时候开始的?”

“……”解意好一会儿没说话,池遥也没催促。

半晌,她感觉到颈间肌肤被濡湿,听见他喑哑的声音:“从那天被你看见之后。”

池遥心脏骤然生出一股被抓握撕扯般的钝痛,眼泪不可抑制地上涌。

“我没有不认真工作,只是忍不住恐惧和紧张,腺体像破了道口子,不断外泄信息素,我控制不了……”

池遥紧紧抱住他:“我知道了解意,我会想办法。”

回到医务室之后,池遥给解意磨破皮的脚踝和手指做了清理和上药,用纱布仔细捆包裹好。

他坐在理疗床边,举着被包扎得有些滑稽的手,感慨道:“要是再骨折就好了,我的身体怎么这么顽强啊。”

池遥不认同地睨他:“不要说这种话。”

“我宁愿骨折,也不愿意上班。”

他见池遥一脸沉重和愧疚,连忙打住,摸摸脸颊道:“开玩笑的。”

“你要在这里休息会儿吗?释放了那么多信息素,肯定很累。”池遥将未用完的药品重新密封。

“是好累。”解意开始脱外衣外裤,“但不是因为信息素。”

池遥询问地看向他。

“昨晚失眠。”解意无奈地撇撇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快凌晨四点才睡着。”

池遥点点头,起身去拉窗帘:“那你睡吧。”

解意在理疗床上躺下,眼皮沉得半阖着,视线跟着池遥的身影转动。

“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被池遥抓包,他乖乖闭眼,不多时就堕入睡意混沌中。

池遥在床尾站了一会儿,见解意开始睡眠,轻手轻脚上前将床帘拉上,与她的办公区隔绝开,而后她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戴上耳机,点开傅弥发过来的监控视频文件。

傅弥将201房间过去一个月的监控录像都发送到她的终端上,她选择日期为前天的那一份,那应当是解意第一次完全失控,以至于军事部束手无策才让郑安继找了她。

视频开始播放。

早上八点十五分,房间里先进来一群防护齐全的工作人员,而后一位Alpha在测试椅上坐下。

不多时,解意穿着暴露的工作服进来,摄像头刚好在他侧后方,他半垂着脸,看不太清表情。

“我拜托你认真一点,如果你乱放信息素,我抵抗不住伤到你可别怪我。”那Alpha说。

解意语气冷淡:“别废话。”

“操!好心当成驴肝肺!反正我丑话说在前头,听不听随你!”

解意没搭理他。

房间正前方的计时器响起“叮”的一声,解意开始工作。

那声提示音划出一道分界线,无论开始前的解意多么颓丧与消沉,铃声过后,他无比娴熟与专业地去挑逗对方,好像机器按照程序运行一般。

屏幕前的池遥两手紧紧相扣,指甲压得泛出青白色,她眉头紧锁,不忍心地微眯着眼睛,只有这样才能持续看下去。

前半段还算稳定,进行到第七分钟时,那Alpha突然像快窒息般全脸胀红,咬牙切齿地吼:“喂!专心点,浓度不要一下子给这么高!”

解意身上明显一震,但他没说什么,调整释放的信息素浓度后继续流程。

但这一次的失误只是开端,接下来他越发频繁地失控。

“你想杀人吗?”

“操!躲开!”

“你是故意的吧?我要投诉你!”

“……”

对话几乎每分钟都会发生,其中有几次那Alpha失控的肢体打在解意身上,留下物理伤害的红印。

第一位Alpha测试结束后,整个人虚脱般踉踉跄跄走出门,解意一动不动僵站在原地,等着下一位待测Alpha。

第二位Alpha进来时一脸胆战心惊的表情,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尊贵的3S omega测试员,我只是个小小的A级,麻烦你看在我等级低的份上别下狠手,我明天还有抗重力测试,拜托了!”

解意没作回应,一板一眼地在提示铃响过之后开始工作。

这一次,他在五分半的时候就开始出现失误,并被那Alpha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缓了半分钟才站起来。

池遥拖动进度条,越往后,解意越频繁地出现失误,那些Alpha也相应地在超出承受能力后做出反击,如果他躲闪不及就会受伤。

在某次被一脚踹中腹部后,解意重重摔倒在地上,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

被测试的Alpha愤怒吼骂:“装什么装!不过轻轻蹭了下,知不知道你刚才放的浓度差点让老子……呃!”

一瞬间,他窒息般捂住自己的脖子,身体无力地从测试倚上溜滑下来,剧烈抽搐,血色直往脸上涌,像是要冲破皮肤喷出血来。

房间里负责防护的工作人员皆被这一阵无形信息素冲得趔趄后退,摔了好几个人,眼见那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Alpha几近窒息、濒临暴走,负责人发号紧急指示,剩下的人分工合作,有人冲上前给被测试者戴上防御面具,把人拖到室外,有人开启智能镣铐锁住解意,有人打开室内空气过滤系统……

短时间内房间里的Alpha全部退出,只剩解意被锁在原地激烈挣扎,三个小时后,她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

池遥看完前天的录像,又囫囵地翻看过去一个月的监控视频,解意月初时会偶尔发生信息素失控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频率越来越高,直到前天和今天完全失控。

他把控不住信息素,是因为他控制不住情绪,已经到了意识不清、辨不出人的地步。

撑着一股劲儿将监控翻完,一松懈下来,池遥只觉精疲力尽,一动不动僵坐在座位上,视线虚虚盯着某处地方发呆。

像是讽刺一般,赵延在这个时候给她发来信息,他给了个军事部地下城某个房间的地址,让她带解意去看心理医生。

池遥皱着眉编辑回复,字里行间毫不掩饰她的不满与冷嘲:“长官,你总算看出解意有心理问题了。”

“军区给他们omega供吃供住还发薪资,保障了物质还要管他们有没有心理问题?Alpha在战场上可是断胳膊断腿甚至丢命!我让你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已经仁至义尽!”

池遥没再搭理他,军事部的军官自有他们的一套逻辑,谁也无法说服谁。

措辞片刻,她点开郑安继的名片。

“部长,解意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心理问题,如果不进行干预,将无法再为军区工作。”

郑安继很快回复:“这么严重?什么心理问题?”

“我认为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物理创伤不同于信息素创伤,是实打实的暴力伤害所致,解意的测试对象都是经过特训的Alpha,在失控的情况下攻击力极强。

监控视频中,他许多时候在Alpha没有攻击行为的情况下也会做出躲避反应,一旦产生恐惧与紧张的情绪,就会对信息素失去把控,继而影响到被测试的Alpha,陷入恶性循环。

在一次次被暴力伤害后,他产生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郑安继问:“到什么程度了?”

“出现严重的失眠、情绪崩溃、信息素失控等症状。”

“军区的心理医生看过了吗?”

“暂时没有。军区的心理医疗水平您应该很清楚,不外乎是做心理测试和心理疏导。解意现在需要的是减少与创伤性事件有关的人或事物接触。”

她再接再厉:“部长,心理问题不能忽视,温蕴和云凌都是惨痛的教训。解意现在是军区唯一的3S级omega,于军事部、于我们都是重要的存在。”

郑安继自然能懂她隐晦的提示。

几分钟后,他又发来一条回复:“带解意来医院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