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我不想再称呼你‘池医生’，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要你允许我叫你的名字。”
他的唇微微开合，吐出轻飘飘的两个字:“池遥。”
池遥眉梢微抬:“嗯？”
她的本意是表达诧异，可听起来好像是在回应他的称呼，解意对这巧合很满意地笑出来。
“当然可以。”池遥不解他为什么要提这么无关紧要的条件，他们两人年龄相近，直呼姓名很正常，况且她本身也并不太在意长幼秩序，一直以来都是直呼成缨的名字。
“第二件事呢？”
预想中，第二件事应该分量更重。
解意看了她几秒，齿间微微一错，声音很低:“池遥，我想当你的……”
明明他是占据主动优势的一方，可对上池遥温润真诚的眼睛，他忽然喉舌滞涩，有些不敢直视。
他断在关键处，池遥下意识问:“当我的什么？”
话语出口，她忽然心间一跳。
解意之前说过，如果她喜欢omega，要优先和他谈恋爱。
她一直把那些挑逗的话当作他解闷的乐子，从未当真。可解意现在这幅眼神躲闪的样子，让她不得不怀疑到底是自己误会，还是他真的意有所指。
如果他真的有意，她要答应吗？
池遥眉间皱起来，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她当然不讨厌解意，和他相处很舒服；可独属于伴侣之间的爱意……她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池遥。”
池遥回神:“嗯？”
解意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笑意微敛，唇边的弧度带着难以察觉的落寞，轻声说:“我要当你的朋友，不是可有可无的那种。”
池遥心里一轻，自嘲地闭了闭眼，又对解意明快笑道:“当然，我本来就把你当朋友。”
她又问:“你没有别的想知道的吗？”
解意满足地笑着:“你不想说的话，不用告诉我。”
池遥诧异，在手握她致命把柄的情况下，解意竟然只提了两个不痛不痒的要求，其实她已经做好告知他原委的心理预期。
“并非不可告人，我来军区是为了找一个人。”
解意脱口而出:“成缨？”
池遥颇有些意外，他竟然记得她偶然间提过两次的名字。
“是，我来找她，或者说是找一些与她相关的真相。”
解意垂下眼睛，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无意识地将指甲捏得泛白，心里那股既想逃避，又忍不住探究的冲动推着他开口询问，声音很低:“……成缨是你什么人？”
池遥坦然:“她是我的Alpha姐姐。”
解意一怔，倏地抬起眼睛，脸上又覆上一层亮光:“姐姐？！”
“嗯，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她看解意忽然露出惊喜难抑的表情，觉得莫名，“怎么了？”
解意努力压制嚣张上扬的唇角，抬手抹了抹鼻尖。池遥没说错，他果然满脑子情情爱爱，看到她在梦中哭着叫一个人的名字时，第一反应那是她喜欢的人。他又觉得自己可笑，为了一个假想的情敌耿耿于怀许久。
“你们的姓氏不同。”他解释道。在对成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出于刻板印象，他没有联想到两人是姐妹关系。
“出于一些私人原因，我成年后改为beta母亲的姓氏。”
她说得隐晦，解意没有深究是什么私人原因。“你以前叫成遥？”
池遥点头:“这是我……beta父亲的姓氏。”
如果不是为了方便解意理解她的家庭关系，她并不愿意称呼成堂良为父亲，事实上她也的确许多年没有这样称呼过他。
“为什么要来军区找人？无法直接和她、或者她所在的军部取得联系吗？”
“她以前是第三军区的军人，混合作战时期来过第一军区，在七年前……也可能是十年前失去音讯，官方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我不想通过施压得到一个敷衍的答复，所以自己来军区寻找真相。”池遥说得很平静，可眼睛里蕴着浓重的悲伤。
解意心里蓦地一沉，他刚才的高兴是多么不合时宜。难怪她以前在第三军区工作，投了五年简历调到第一军区来，他震撼于她的勇气和毅力，也为她失去家人而难过。
“那个时期确实很乱。”他道，“在战场上失踪的人很多，一年内没有音讯就算入阵亡名单了。”
“成缨至今没有出现在阵亡名单上，这正是我来军区的目的。”池遥交错的两手无意识扣紧，手背绷出青筋。
“怎么会……”解意诧异地蹙起眉。
他在军区待的这些年，确实见过一些阴暗无光的事情。可成缨一事令人不解的点在于，十年前是战争最严峻的时期，战士在战场上死亡或者失踪都十分常见，如果真的有人做了不可见人的事，为什么不趁机宣告其战死，将自己摘干净？
连他都觉得疑点重重，难怪池遥会亲自深入军区。
两人之间沉默片刻，池遥调整好情绪，又问:“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解意见她依然有些低落，挑一挑眉梢，故作戏谑地问:“问什么都可以？”
池遥被他滑稽的表情逗得露出浅淡笑意:“可以。”
她先入为主地做出一些预设，比如要怎么回答她喜不喜欢omega这个问题，应该……
“我可以在这里睡觉吗？”解意懒懒打了个哈欠，眼皮迷迷蒙蒙地打架，声音也变得含糊，“我好困啊。”
又一次出乎意料，池遥自嘲地一哂，她实在太过自作多情。
“当然可以。”她起身去拉窗帘，“你昨晚肯定没有休息好，我帮你排瘀，你睡一会儿吧。”
解意窸窸窣窣脱衣服，一边说:“不止昨晚，我这几天都失眠。”
他这段时间一直规律地来排瘀，身体状况比第一次见面时好上太多，白皙的肌肤上只有几点浅浅的伤痕，乍一看好像雪地里猫咪留下的脚印。
池遥扫过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回到操作台背对着他做准备工作:“那我给你开一些安眠药物吧。”
“不用。”解意在理疗床上躺下，偏过头看她的背影，唇边噙着笑，“我有预感，今天会睡得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