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二日,王竹吃过早饭就拎着满满的礼品,与石头一同前往老师许邱生家。
这是王竹第一次到访许邱生的家,地址还是过年休沐前特意要的。许邱生的家位于城西的峰桥巷,是一处三进的院子,但比王竹家的三进院子可是小了不少。
一边跟着许邱生往正房的堂屋走,王竹一边四下观察着院内的环境。
其实,有一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
那就是许邱生的家人,关于这些对方从未与王竹谈及过。
从进院门开始,到进入正房的堂屋,这院子给王竹的就一个感觉,那就是冷冷清清,格外的荒凉。
虽然这院子比王竹青衿巷的院子小了不少,但怎么说也是套三进的大院,可从王竹进入院子,除了许邱生之外就没有看到过旁人。
在堂屋与许邱生说了几句吉祥话后,王竹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师,这院子就您一个人住吗?您的家人都不住这里吗?怎么也没有两个侍奉的仆…”
王竹话还没说完,一个看起来年近五十的老仆就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他走到桌前将茶壶放下,对着许邱生施了一礼就退出了堂屋,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
就这十几秒钟的功夫,刚才还说话的王竹却是怔怔地愣在椅子上,就连站在一旁的石头也是有些吃惊的看着老仆离开的门口。
他俩这反应的原因也很简单,只因那老仆的脸和那双手。那老仆脸上不仅满是看起来骇人的伤疤,左眼的眼球更是不在,眼眶里空空如也。
而且,老仆在放下茶壶时,王竹看的清清楚楚,他手上的手指有两根直接在手掌处被切掉了。
王竹与石头的反应许邱生大概是早就想到了,所以并没有多意外,他拿起茶壶给他自己倒了一杯茶。
喝了一口,他淡淡道:“云根,你是不是奇怪我家里为何会有那么一个怪人?”
王竹闻言愣了愣,虽然他觉得“怪人”二字不是很贴切,若是让他来形容该是“怪物”才对。
不过,他只愣了片刻,还是看向许邱生点了点头。
许邱生放下茶杯,瞥了一眼王竹:“你不是问为师,家人是不是都不住在这院子吗?”
他摇了摇头:“都住在这儿了,家里就剩我与宏远二人了。”
王竹明白,老师所说的宏远应该就是刚才那位“骇人”的老仆了。
但是,对方说的家里就剩他与宏远二人是何意王竹却没懂。
难道老师好男Se?终生未娶妻生子?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可能,这个时代就算是好男Se,那也会娶个娘子传宗接代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读书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男人终生不娶?
而且,就算老师真的能为男人终生不娶,那肯定也不会是宏远。王竹反正不信他的“师娘”是一个满脸伤疤、还缺几根手指的老头…
“云根,你跟我来。”
许邱生看出了王竹的疑惑,他扭头向堂屋右侧看了一眼,随后站起身对着王竹说了一句便迈步向堂屋右侧走了过去。
王竹先是也朝那边看了一眼,那边布置的像佛堂一样,应该是供奉着什么东西,香炉里的香还缓缓飘着烟,一看就是老师许邱生不久前刚拜过。
不过,不知为何,看着那缓缓飘出的一缕缕烟,王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中也大概有了个猜测。
但也容不得他继续想,吩咐石头不用跟过去,他就迈步跟上老师往那边走了过去。
走近看清那案上供奉的东西,果真与他心中的猜想八九不离十。
那案上满满摆放着六块牌位,牌位上依次刻着亡父、亡母、亡妻、亡子、亡女、亡兄以及各自的名字。
王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此刻有些后悔问老师家人的事,他明白这对于其来说等于在长好伤疤上又划开了一道口子。
过了良久,王竹才看向许邱生道:“对不起老师…”
“无妨。”许邱生摆摆手,挤出一抹笑,对王竹问:“要不要给你师娘他们上一炷香?”
王竹一顿,立马认真道:“当然。”
“嗯。”
许邱生点头,抬手从案上拿了三根香递给了王竹。
“火折子在那儿。”他还不忘指了指案上的火折子。
王竹接过了香,并用案上的火折子将香点燃。
他先是手举着三根缓缓飘起缕缕青烟的香对着案上的牌位鞠了三躬。
又看了一眼许邱生,对着牌位道:“师娘,还有各位老师的家人们,我是老师的学生王竹,今日是新年的第二天,云根给各位问好啦。”
说完,他将手中的香插到了香炉中。
“回去坐吧。”
王竹将香插完,许邱生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后迈步往堂屋的方向走去。
“好。”
王竹应声,迈步跟了过去,走了两步他还回头朝案上的那些牌位看了一眼。
回到堂屋坐定,屋内直接陷入了一片沉寂,王竹与许邱生都坐在那没说任何话。
王竹虽然非常想知道其中的故事,但那等于让老师再回忆一次伤心事,除非对方愿意主动说,否则他是不会开口去问的。
过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王竹觉得不能一直这么沉默下去,于是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准备给许邱生倒了一杯。
但一摸茶壶,却感觉有点凉了,他看向许邱生道:“老师,这茶凉了,我去给您换一壶。”
许邱生摇了摇头,抬手按住了茶壶。
“云根,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王竹身体怔了怔,看了一眼许邱生那只按着茶壶的手。
片刻后,他坐回了椅子上,犹豫半刻他对许邱生委婉问道:“老师,师娘他们都是怎么离开的?”
说着,他看了看门口的方向:“还有那个老…那个宏远叔的伤是谁干的?”
话音落下,许邱生并没有立即回答王竹的话,而是看着前方愣了一瞬,好像在回忆着什么,如果仔细看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嘴角都在抖动着。
那样望着前方持续了半刻左右,许邱生握了握椅子扶手,看向王竹给出了答案。
“当朝宰相——田伯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