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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方才话多的孙大人喷出一口黑色的血,溅在深色的地砖上,随后倒地七窍流血不止。

“你们知道本宫的父帝还有一个帝子老八吗?他就是我杀的哈哈哈哈哈!”杜僖渺狂笑不止,就连这般笑起来都格外夺目迷人,看着那几人不可思议的眼神,她继续道,“还不是你们给的提案,现在装无辜啊?”

说话间其他几人都站起身,欲抓杜僖渺,却都没撑住纷纷倒地。

“做大事的人,竟还会被美色所惑,你们是怎么成为本宫帝兄的门客,真是天大的笑话。”她故作吃惊的演绎,“难不成,本宫的帝兄也和你们一样蠢啊!”

那些人吐着黑色的血,朝着她爬来,伸手挣扎着,颇像阿鼻地狱里的恶鬼。

季青不出所料也中了毒,但因他身手不凡,不像他人中毒深厚。此时的他也顾不得尊卑,拼着一口气冲上去掐住了杜僖渺的脖子。

杜僖渺被巨大的冲击给压倒在地,霓云在旁边撕扯季青,却毫无用处。

“解药!给我!”季青手臂青筋暴起,死死掐住杜僖渺,杜僖渺却依旧在笑,她费力挤出字来回话:“无……解。”

“为什么!我没有害过你,你为什么要杀我!”季青的眼尾开始流血,黑色的血滴在了杜僖渺的下巴上,又流向锁骨。

毒性发作了。

“本宫记得……上回跳舞以后……是你给本宫披的衣服……”杜僖渺艰难道,“但我杀人……的事……是秘密。”她艰难露出一个笑容,“我……喜欢过你,季……青。”

季青睁大眼睛看着身下奄奄一息的杜僖渺,一时间竟松了手。

“咚——”一声闷响,季青倒在了杜僖渺的身上。

是霓云。

她不知从何处找到了一只铁杵,几乎毫不犹豫,对着季青当头一棒。接着,她火速将季青推在一旁,去看杜僖渺的情况。

“殿下!殿下你醒醒!”她使劲推着她,大哭不止。好一会儿,杜僖渺猛然睁开双眼,坐起身大口喘气。

“您终于醒了,还好您没事,真是太好了!”霓云抛却了尊卑有序,紧紧抱住了杜僖渺,她的眼泪没停下过。

“别碰我的手!”杜僖渺嗓音沙哑,“我的指甲里都是毒药!”霓云这才明白杜僖渺是怎么下的毒,她擦干眼泪,等候殿下的吩咐。

“霓云,我说过的,我们很像,都是那池塘里的鱼儿。”杜僖渺咬牙说道,“但是我们活下来了,活下来的才是赢家!

“我报仇成功了,忍了这么多年,我终于为自己报仇了。”杜僖渺的眼泪从眼眶一滴滴滑落。

“殿下……”霓云找出手帕替杜僖渺拭泪。

“曾经我为了争口气,抛弃了尊严、良知,只为获得一张进入权力场的请柬。可我真是太天真了……我以为我讨好他们,他们就会让我加入,让我和他们平起平坐,我真傻……我与仰月安氏的一纸婚约就是最后的请柬,可惜……”她长叹一声。

“袁骧说我变了,可我只想活得更有价值,也许我真的错了。”杜僖渺忽而抬头直视着霓云,“我大仇得报,我们离开吧,还有袁骧,我们以后隐姓埋名过普通百姓的日子,好不好?”

“殿下,你可想好了?”霓云发问,“你当真愿意过普通百姓的日子吗?”

“为何不愿?”

“民生多艰。”霓云缓缓吐出四个字。

杜僖渺的表情一时有些复杂,她不知如何回应。这时,袁骧进了门,他提着一盏油灯,手里攥着火折子。

“殿下,你们先走,这里我来善后。”霓云搀扶着杜僖渺离开,袁骧看到了杜僖渺脖子上的深紫掐痕,在屋内环视一圈,他走向了季青。

油灯和火折子便从季青开始,大火将这简陋平庸的民宅付之一炬。

细雨也恰到好处的停了。

*

天洲府帐内。

霍逢在一旁好像看出了什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热好的茶壶,又为她添茶一杯。

春赫看到即将落完的沙漏,她起身:“我先去外面召集大家,再强调一下路途安全问题,一盏茶后在主帐前集合。”她走之前拍了拍望为的肩膀:“放心,你那么厉害呢。”

帐内只剩下了望为和霍逢,面对面围坐在桌前。

霍逢率先打破沉默:“莫姑娘,我也没有越过海,但我知道,以你的修为和心性,定然不成问题。”

望为听到这话,皮笑肉不笑。

“你很了解我?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望为的情绪略有波动,“莫说这些有的没的,没有万无一失的办法,就什么也别说。”说着她起身,准备向帐外走去,却被霍逢拉住了胳膊。

霍逢:“我倒是有个办法。”

望为:“什么?”

“你可以强行从梦里醒来,待那怪物来了以后,你就把我推出去。能为你争取一些逃脱的时间,虽然不多,我也会尽力挣扎一下,帮你拖延。”霍逢提议道。

望为:“……你有病?”

“我是认真的。我大概能感受到你的求生之意,正如,”他顿了一下,“我的求死之意一样……所以,用我的死换你的生,很值得。”霍逢的眼眸里倒映着长明灯的火光。

明澈,纯净,真诚。

可言辞之间,却隐隐让人感觉到一种……

偏执。

望为并不是一个在乎别人为自己牺牲的人,就算是弟子和部下的死活,她也不怎么在乎。但她不明白,像霍逢这样众星捧月、受万人敬仰的神君,为何要求死。

“你不答应做我的徒弟,不会也是因为你想死吧。”

“莫姑娘看得一向准。”对于望为,他没必要隐瞒了。

“为什么?”

“原因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而且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更好的选择,没必要选我。”霍逢语气非常肯定。

“我可以不问原因,不过你是一定要做我徒弟的。为了达成这件事,待会在梦舟,我会拼死一搏,你绝不能死。”望为的语气也很肯定。

“……”

霍逢的神情复杂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莫为如此执着收自己为徒,她也不是没有弟子可以传承衣钵。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大约是集合了。

望为将霍逢紧抓的手臂用力抽出,再也没有看霍逢一眼,便只身走了出去。

莫名不是滋味。

主帐前此刻站满了天阖门的弟子,足足上百号人。井然有序,整装待发,看来已准备就绪了。

外面所有的府帐都被收了起来,主帐缓缓落下,几位长老从里面走出来。只见他们挥动手中的拂尘,开始凝神捻诀。

先前被府帐覆盖的土地上,华光升腾,在隐约的光雾中,出现了一座巨舶。

巨舶高三十丈有余,足足有九层甲板,横梁莫约九丈九尺,全舶可容纳近千人。通体呈青铜色,庄严古朴,上面没什么纹饰,更像是为实用打造。

不知是什么材质所作,但也绝对是珍贵玄铁一类。这样重的巨物,还能飞上天,简直难以想象。

望为颇为惊讶,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船舶。天界多为一叶扁舟,行于天河之上,只可一二神乘坐,美其名曰“自在一舟”,时常有神坐在上面突发翻船事故。

想到天阖门那些府帐维持周天北斗七星阵的场面,再见眼前的巨舶,她也不经感叹——凡界玄门,当真豪横。

“上舶!”黑髯三长老一声令下,众弟子开始按照队列顺序,依次有序走上巨舶。

春赫看到望为过来,于是走到她的身边:“你想去第几层?”望为看着层数是由高到低的排序,和九重天一样。

“我去第一层。”望为眺望着顶层说道。

“我也去第一层。”霍逢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的身后。

“行,我给你们安排两个相邻的房间。”

望为本不想理会,却侧头看到霍逢连连点头。

望为:“这么喜欢跟着我。”

霍逢:“跟着你感觉比较容易遇到危险。”

望为:“……”

待后八层全部上完,终于轮到了第一层。望为走向了那个庞然大物,巨大的阴影逐渐将她笼罩,此景此物,衬得她格外渺小。

“这算不算上了贼船,上了可就没退路了。”她仰着头,心中郁结。

霍逢跟在她身后,他此时也不好再提刚才的话,也不想说没用的话,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望为没回头,径直走入了第九层,进入舱门后,眼前是一个可容纳五到六人站立的隔间,一旁有弟子做向导:“从这里上楼,这是用扶桑木造的天梯。”

望为和霍逢走进,转身时,弟子在门外施法,不规则的木枝藤条从四面八方攀爬出来,形成了一扇隔绝了外面与梯间的大门。

机关在缓缓上升,望为却无心观察这一系列能工巧匠的艺术风格,她上手掰断了一支突出的粗杈,随后往手心上戳了戳,的确坚硬无比。又拽下了一截藤条,扯了扯,很结实。

“你这是做什么?”霍逢没看懂。

“你说的办法,倒是有一半可取之处。”

虽然没有十足把握,但她看上去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机关缓缓上升,终于到了第一层。

天梯停了下来,门还未开,却见外面有不少光透了进来。

门外弟子施法开门,看到里面的女子手上抱着一堆东西,一捆藤蔓、几根粗木条……从未见过一边登梯一路拆梯的,他一时呆在原地。

望为看着左右两边各有一条幽长的走廊,春赫给她安排的房间名为甲三十六。

“走这边。”霍逢先看到了写在墙上的提示,在前面带路。望为瞥了一眼墙壁,跟着霍逢走入了右边的长廊。

走了片刻,望为看到了甲三十六,霍逢在甲三十七,果然被春赫安排在她的隔壁。她没管霍逢,直接推门而入,霍逢也走进了给他安排好的房间。

进了房间,她开始认真打量房间结构,房间整体不大,却有足够的空间打坐歇息。中间有一张榻,和舶身应该是差不多的材质,榻沿坚不可摧。只有一扇被封死的铜窗,边缘已有点点锈迹,像是被水浸泡过的。

望为心中生起疑惑:“这舶不是在天上飞吗,房内哪来的水迹?”

没看出端倪,她将疑惑暂埋心底,开始进行她已经想好的计策。她先将木条的一端在铜榻边打磨,大致磨出了一点尖锐的弧。因木条较粗,整体已有厚重感。然后,她拿着之前扯下的藤条,两头分别卡在榻前的桌案边沿,截其中一个部分绑上削好的木条,木条的尖端调整好位置,正朝着自己,她试了一下藤蔓和铜边的磨力。

“哐哐——”门口有响声。

望为停下了手中的事,走到了门前,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下,然后才开了门。

门口是霍逢。

“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