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不想从张启凌嘴里听到那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答案。
这对张雪桔很残忍，也对他们很残忍。
可是看着张启凌这模样，连他都不在乎，他会怕么？
“怕个屁。”他笑出声来。
张启凌没再看他，望着前路看不到底的黑暗，开始缓慢的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
1953年，已经分崩离析的张家内族残存的一波人里，诞生了一个女婴。
经核查，她拥有着所有张家人都为之激动的血脉。
当时还在的长老断定，这大概是张家最后一个“麒麟女”。
麒麟女自出生起就肩负着复兴张家血脉的责任，所以她一出生就被指为族长的妻子。
而对于当时已经进了雪山三年的现任族长张启凌来说，他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多了一个未婚妻。
黑瞎子：“啊？”
远处的刘丧：“啊？”
黑瞎子举手：“不是，打断一下，你有对象？”
张启凌皱了下眉：“他们没征求我的意见。”
哦懂了，家族安排。
黑瞎子摊手：“那没问题了，你继续。”
这个女婴一天天长大，她因为血脉被族里人看得很严，她渴望着外面的生活，期待着自由的爱情。
可是她那素未谋面的对象，也就是张启凌，从雪山出来之后就再也没出现在张家人的视野里。
她失望了，直到再后来，族里人手稀缺，张家面临着巨大危机，她趁乱逃了出来。
不曾想是族人故意放跑她的，毕竟那种环境下，张家人人人自危，她出去反倒更能自保。
可就在这么个混乱的时局下，张家被钻了空子，女人爱上了个不该爱的人。
毫无自由的童年，和终其一生未体验过的爱情，都让她在看见那个羞涩的少年时情窦初开。
知道他那不同寻常的身份时，她已经怀孕了。
2001年，她生下一个女孩，随着男人的离去，女人开始淡忘她过往的一切。
她抚养着那个女孩，除了教她本领之外的时间几乎都坐在屋里发呆，或者做着些简单的手工活。
2004年冬天，女人突然有种预感，不是那种恐慌的预感，而是那一天终将要来了的感觉，她甚至松了口气。
那些细碎的记忆回笼，她整整逃避了五年的罪孽，即将在那一日清零。
行刑人并未将那个女孩如同她母亲一样处理，毕竟出身并不是她所能选择的，在这种情况下，行刑人是公平的。
自此女孩被逐出了张家，直至成长至今。
后来的故事他们也都清楚了。
“……”
一时间很沉默。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照顾她？”
黑瞎子没有去问张启凌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一切，反而问出了那个他想问许久的问题。
张启凌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的道：“她是张家最小的一辈。”
换言之，就算站在这的不是张雪桔，而是其他张家的小辈，他同样会这么照顾他。
因为他是张启凌，张家最后一个张启凌。
可是连张雪桔自己都说她不是张家人。
这句话在嘴里转了转，黑瞎子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张启凌就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似乎想起那日张雪桔蹲在树下落寞的神情。
他只是道：“她没有别人了。”
不论他们怎么想，就是她自己也不承认，在他这里，张雪桔就是张家人。
不是那个和汪家作对的张家，而是以张启凌为首的，平和的张家。
张雪桔吃了太多的苦，他不愿再看着她被卷入那个叫做汪家的旋涡。
黑瞎子觉得，张启凌大概有种悲天悯人的感觉，毕竟他是俯瞰着这个世界的。
神明向来以慈悲为怀。
“……”
远处的刘丧闭着眼，却往耳朵里塞了塞耳机，半晌才慢慢叹了口气。
毕竟偶像的晚辈，他怎么说也得照拂一二。
下回就少骂她两句吧。
……
还不知道免于一场嘴臭的张雪桔下到棺材底部，待所有人下来之后拿着手电筒照了一圈四周。
整个空间呈八角形，每个方向都有一扇门，里面漆黑一片，手电筒的光照过去，就像照在了迷雾里，什么都看不真切。
“伏羲八卦？”
看着地上凹凸不平的纹路，张雪桔不自觉的念道。
自从上回她问黑瞎子是不是学过算命，就被黑瞎子以“二爹”的名义按着生啃些玄学书籍。
张雪桔一开始自然是不愿意，谁知道黑瞎子这人还真下得了手。
他就蹲在墙头叼着烟，笑嘻嘻的拿着根树杈子做的弹弓，一打一个准，张雪桔逃跑的路线全都被预判，就算躲进被窝里都能被提着耳朵揪出来。
“好好学，关键时刻是保命的东西。”黑瞎子拍拍她的肩膀，扔给她一支药膏如此说道。
张雪桔也就不再抗拒学这玩意，虽然她学了半天压根没懂。
但是背还是会背的。
那中年人道：“应该是逆时针走法，那人告诉过我，从坤位起向南走。”
张雪桔点点头，确实有说过八卦阵怎么解，有很多种走法，顺时针和逆时针两种应用最为广泛。
顺时针走法是从乾位开始向南走，依次经过坤、震、巽、坎、离、艮、兑七个方位，最后回到乾位。
逆时针走法则是从坤位开始向南走，依次经过乾、震、巽、坎、离、艮、兑七个方位，最后回到坤位。
这两种走法都是根据八卦图的规律和结构设计的，很难有对错之分。
可是张雪桔还是留了个心眼。
“八万，你跟着他们先走，到地方吹暗号。”
张雪桔扔了个哨子过去，八万还没接住，就在空中被人截胡。
六筒拽着哨子，朝着张雪桔笑了下：“当家的，我去吧。”
张雪桔看了看他，见六筒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温和模样，不免有些担忧，却又不能在这时候露怯，纠结来纠结去，最终只是道了句“注意安全”。
因为不确定后面会有什么机关，索性张雪桔让那些小年轻全部都跟了上去，留她和八万垫后。
忙着看四周的张雪桔根本没察觉到，他们之中的那个中年人闪烁的眼神。
张雪桔也不知道，这会是她今后做过最后悔的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