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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盘口人挺多啊。”

戴墨镜的男人闲闲插着兜,嘴里叼了根糖,显得他右腮帮子鼓了一块。

他身着黑色风衣,内里搭得是浅灰色高领打底,虽说已经过了最冷的时候,但总归现在气温也不高,这人跟感觉不到冷似的,甚至还有闲心笑。

“还好,这是喇嘛盘,人不多就没生意了。”

他身侧的女生穿着件白色针织厚外套,里面是黑色高领毛衣,脖子上挂着串链子,却看不到吊坠样式,绳子一路延进外套的领口内。

穿得不说多好看,总归显得这姑娘清爽,她脑后侧还扎了两个小揪,像是什么俏皮的邻家妹妹,只是她的面色却显得有点复杂。

张雪桔拨了个电话,一抬头就被阳光刺得眯了眼,一手伸过来熟稔的从她兜里抽了副墨镜架在她面上,张雪桔一偏头就见那人朝她勾唇,电话接通,她这才移开视线。

“喂?”

“喂,是我,”张雪桔瞥了两眼熙熙攘攘的街道,“你确定今天西风在?我看丽姐门口那张牌子怎么是翻过来的。”

翻营业牌是个暗号,主要是一般人也不会注意这些,但是在这块混的行内人就能知道,若是那块营业牌显得是“正在营业”,那么就说明这今儿有管理人员在,少特么闹事。

若是没翻过来也不要紧,管理人员不在的话,相应的会调些伙计来坐镇。

这招还是某个一肚子坏水的小伙子想出来的,张雪桔就听手机对面的人见怪不怪的道:“哦这个啊,他说盘口最近不太平,他搁这钓鱼呢,当家的您放心,只管往里走就行。”

张雪桔“哦”了一声:“那你和八万过来的时候记得去阿宏那把我要的东西带上,少了的话我扣你工资。”

“…别这样老板,没钱了我拿什么去哄女朋友。”六筒在电话那头道。

“谁管你怎么哄,你不还有八万呢吗?我真觉得你俩挺配的,八万不也挺照顾你吗,反正你那女朋友不就是图你钱,你也不喜欢人家,分都分了还卷款跑路,你这么执着干什么。”

张雪桔一针见血的开口,把电话那头的六筒一下子干沉默了。

“挂了啊。”张雪桔不管他噎没噎死,直接撂了电话。

旁边的男人笑了一声,糖换了块地方含着:“还有瓜呢?”

“嗯呐,”张雪桔一边领着他往市场里走,一边随口解释,“人家姑娘纯纯图钱,六筒也得找个对象应付市场里那些大爷大妈给他安排的相亲,索性顺水推舟答应人姑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

“我估计他急着哄女朋友是因为那些个大妈又开始给他介绍对象了,说真的,承认自己是gay有这么难吗?”

黑瞎子又笑,悠悠道:“你伙计知道你这么编排他们吗?”

张雪桔当然是开玩笑,六筒这人不是gay,也确实是没有谈恋爱的想法,要不然也不会信了西风的损招去找个假女朋友,他女朋友也半斤八两,钱拿够了随机编了个理由跑路了。

不过她是真觉得六筒公开说自己是gay的话麻烦会少很多,至少那群大爷大妈短期内不会再来给他相亲了。

张雪桔收了手机,带着黑瞎子七拐八拐进了里边的巷口,人少了不少,看上去却依旧人来人往。

两人在角落里的一个小破摊上停下,地上铺了块厚布,上边零零碎碎摆着些瓶瓶罐罐,一人穿着厚马褂,脖子上串了枚铜钱,百无聊赖的盘腿坐在摊子后的台阶上玩手机,见有人来了才不咸不淡的抬了下眼皮。

那人长相很是好看,只是令人感觉他似乎精于算计,看人的时候面上总带着些狐狸般似有若无的笑。

他抖抖身子,一捏袖子伸出手摊着在两人面前划开:“您看看,有没有瞧得上眼的,挑件货。”

黑瞎子一挑眉梢,张雪桔却盯着他的面冷笑:“我是你老板。”

“是老板也得看货,”那人打了个哈欠,把手闲闲的往袖子里一揣,一副要睡着的模样,“您不看货我就收摊了。”

“也就你敢和我叫板,”张雪桔“嗤”了一声,却顺从的蹲下来摸着他摊子上那些个零碎物件,一边摸一边细细看,随口道:“这个瓶改过口了吧?这个特么的一看就是假的,还有这个玉——”

男人眯了下眼看过去,就见张雪桔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拉长了音道:“——成色不错啊,哪个厂做的?替我介绍介绍?”

男人坐直了些许,盘腿撑着下巴勾唇浅笑:“您买不买?”

“买,”张雪桔随手放下手中的玉,一倾身子,伸手就扯过男人挂脖子上那枚铜钱,“我买这个。”

男人露出了很不爽的表情,“啧”了一声,拍开张雪桔的手整了整衣衫,又似是随意的扫了眼她身后一言不发含着笑的黑瞎子:“没意思啊老板,带个老板娘回来就算了,怎么连我家底都要掏。”

母钱很难淘的好不好。

“你有个屁家底,闹够了没,闹够了滚去讲正事,”张雪桔没好气的站起来,“这是黑爷,我朋友,这是西风,我伙计,嘴没个把门的,你当他放屁。”

西风也不恼,不紧不慢的收了摊往一旁的铺子里走,一边走一边道:“您找我什么事啊老板,刚从地里回来就得知南苑被人砸了,这不还在收拾你的烂摊子呢,您不会这个节骨眼要给我派任务吧?”

“好赖话都让你讲完了,“张雪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要出去一趟,我回来之前你和赵二狗换换班,他管鹰潭你管南苑,我带着八万六筒下地。”

西风推着门的手一顿,他回身一扬眉:“怎么着,您终于要重出江湖了?当时不是发过誓说再也不带伙计下地了吗?”

张雪桔踹了他一脚:“就特么你话多。”

西风耸耸肩,见怪不怪的往里走,叫两人在前台稍安勿躁,他回里屋换件衣服。

待到西风走进去,黑瞎子看了一圈铺子里的陈设,最终视线饶有兴趣的定在张雪桔身上:“你会鉴宝?”

“谈不上会,刚刚是胡扯的,”张雪桔老实道,她瞥了眼桌上那个摇着手的招财猫,百无聊赖的拨了几下,随口答,“但至少百分之八十都是对的。”

作假的活儿她无聊时研究过,无非就那么几样,古玩讲究的就是个眼缘跟手感,她在地下摸到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基本上手一摸就知道这些玩意哪不对劲,但毕竟不在博物馆工作,也许没那么准确。

“说少了,”黑瞎子咧嘴一笑,他把吃剩的棒棒糖棍随手扔进垃圾桶里,“至少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对的。”

“那碗不是换底,只是改装烧釉,伪造了款识,他做的比较牛逼,看不出来挺正常,”黑瞎子把西风随手搁在前台的布包掀开,一手端起那个碗指给张雪桔看,“怎么看都是清朝老件儿,怎么就成明代的了。”

说完,他把碗放回去,重新把布包盖好:“这东西吴老板比较专业。”

张雪桔“哦”了一声,发现了盲点:“所以你又是怎么明白的?听起来你对这些玩意挺熟悉。”

“这个啊,”黑瞎子神秘的笑笑,没再说出下文。

他总不能说,自己这么明白,其实是因为同行看同行,也干过改口换底然后忽悠人买的缺德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