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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之期已过半月有余,他与她之间的约定,他说要给的交代,全变成一场空。

他以为自己可以如父祖一般,拥有选择妻子的权力,可最后才发现,那就是空的,祖父、父亲能选,是因为他们的父母更为开明。

在他婚姻的事上,主事人是姚氏。

姚氏的权欲远高于苏宗主。

这几十年下来,姚氏行事更为张扬。

*

九月下旬,湘省大都督府的后院,摆上了几十盆凌寒而开的秋菊,金色的、雪白,其间还有几株紫色的,婀娜多姿,迎风怒放。

甄苏对菊,绘了一幅《秋菊图》,在侧题写了一首诗:“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不远处,苏七郎、苏八郎正聚在崔氏两侧,兴致勃勃地说着话:

苏八郎道:“娘,姐姐昨儿进厨房了,做了菊花饼,还送了菊花茶。父亲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可惜太少了些,只往书房送了一盘,我才吃两块就没了。”

崔氏笑盈盈地道:“八郎爱吃,我屋里那盘还剩有四个,回头我让丫头给你送去。”

苏七郎知弟弟这是故意哄母亲高兴。

甄苏看崔氏因“苏七娘惨死病倒”,原想道破真相,私下寻了外祖。

苏敬斋全无半点意外。

“外祖一早就猜到了?”

“监察卫的行事风格,入卫之人,需得斩断亲缘,但凡监察卫的人没有家人、亲人。”

狐使大人已经表示了相中苏七娘的意思,既然有意,怎会让苏七娘惨死,那人根本不是苏七娘。

苏敬斋借着收敛,带着管家去瞧过,易容膏只能管两日,即便用在尸体上,两日后就会恢复原样。

他是第三日去瞧的,瞧看之后,发现那人果真不是苏七娘,当即下令管家封死了棺木,而理由也是现成的,“以免家人看到,陡惹伤心!”

“外祖,真不告诉舅舅、舅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入监察卫,她便不是苏家人了。监察卫的每一个人,都有无数的仇家……”

知,不如不知。

崔氏是个明白人,她更看重的是身边的儿子。

虽然愧疚,但终会离去。

苏绍这一脉的后人,因为苏七娘的遭遇,便多了一条规矩:家中姑娘宁可不识字,绝不去别人家女学、私塾读书。

苏七郎看着凉亭里的身影,“娘,姐姐还真是可怜,她到现在估计都不知道墨族兄在江南已经成亲娶妻的消息。”

“墨族兄要娶别人,走的时候非得许诺,最近我都不敢找姐姐,生怕她问起墨族兄的事……”

崔氏觉得家里不顺,先是苏七娘遇上那等惨事,再是苏真的婚事遇阻,苏真与苏墨是多好的亲事,可是苏墨的长辈硬瞧不上苏真。

苏真放下笔,抬眸时看到月洞门处行来的母子三人,“舅母、七弟、八弟……”

苏八郎仿似被踩了痛脚,“姐姐,昨儿父亲让我写一百个大字,我还未写完,我回书房练字。”

苏七郎也怕说漏嘴,到时候又是一场大事,哥哥可是千叮万嘱,说这事绝不能说,“姐姐,你陪母亲说话,我回书房读书。”

她只是唤了一声,两个小的都很忙,一溜烟就走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苏真低声道:“他们好像……在避我?”

明摆着的事,还是发现了。

春梅神色平静。

一侧的夏阳立在石案前,正痴痴地看着菊图与那首诗,嘴里沉吟着:“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这是一种气节,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又来了,你不是一介武卫,什么时候看到字画诗词也像文人一样痴迷。

春梅忍俊不住:“夏阳姑娘越发酷似书香世家的人了。”

夏阳姑娘……

她明明知道他是男的,只是为了留在主子身边,这才改扮了女装。

夏阳扫了一眼。

苏真迎上崔氏,暖声问道:“舅母,昨儿的菊茶、菊饼可尝了?”

“八郎还说菊饼香,就是只吃了两块。”

“拢共就只得四份,我屋里一份,外祖处一盘,舅舅、舅母那儿一盘,五郎、七郎三个人共分了一份,他们那一份只两枚。”

崔氏笑道:“你将法子告诉崔妈,我令庄子上再送些秋菊,难得八郎爱吃菊饼。”

苏七娘没了后,七郎、八郎越发懂事,读书刻苦,兄弟俩还能互相督促,苏五郎今年要下场参加童试了,准备明年再下场参加乡试。

昔日,苏敬斋到岳阳府赴任,将苏绍一家的户籍迁至岳阳府。

一来,岳阳府通过童试、乡试的机率比在京城高,京城贵人太多,便是京城各世家,都会故意将子弟的户籍迁回祖籍之地,待考过了乡试后就回京城参加会试。

就算过不了会试,在科考制度还未健全之下,还有三成的比例可以通过自家人脉入仕为官。

崔氏道:“谢六郎的商船到了琉球国?”

“从岳阳到琉球国,二月时间足矣,此次他还要去扶桑国。”

“琉球国的珍珠,扶桑国更远些,不知道可有稀罕物什?”

“待他回来就知道了,得了好物,自会放到我们家的百货铺。”

“百货铺?”崔氏觉得这名头好,“这个名字好听,百货铺,一听就是货物种类繁多的铺子,我若再开杂货铺,就取名百货铺。”

百货,是现代商场的名字。

她就是一随口说出,崔氏连连夸赞。

“九月了,我唤了云衣坊的管事、绣娘上门,府里上下都要添新赏了,下人们的冬袄、皮袄都预备起来。听雨轩的下人也都添些,一会儿管事到了,你让你那边的下人过来量尺寸。”

崔氏不敢提苏墨的事。

苏七娘意外惨死,要了她半条命,病了大半月。儿子、丈夫轮流相陪,还开解一场,若是苏真知晓苏墨另娶他人,就好比心爱之人遇意外,这打击不小。

苏真道:“舅母,明日一早,我想去百贤庄看看,上次木工们正在研制新式织布机,昨儿庄子上来人传话,说织布机有进展了。”

崔氏道:“出门多加小心。”

“是,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