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玉珏啪的一声收起摇扇，面上的笑容多是嘲弄，“那家伙在你面前应当是极为收敛的，他应该不会说喜欢你的时候你还是一团没有意识的灵魂本源。”
听见此话，顾瑶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加僵了僵。
喜欢……一团灵魂本源？
这可真是极为荒唐的事情。
比起喜欢一团灵魂本源，顾瑶更加倾向于帝玉珏被他骗了。
“当然，这不是最匪夷所思的。你在宋御柳时期终于诞生出稚嫩的人格，他很开心，而后明听楼与他相处的时候，这家伙意识到你的外貌他要着手注意。
得知清疏将药灵假人投放到渊红宗之后，他干了一个极为无聊又变态的事情。”
“什么？”
“他潜进渊红宗偷渊红宗的人头册，在里面挑了半天，都感觉不行，于是便安排了戴氏内门的下克上。就是你熟悉的那个，戴尔东控制大圣女……”
“你说什么！”顾瑶的话骤然拔高了几个音量。
帝玉珏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别急啊，听我说完。事情他确实插手了，但只是在戴尔东需要帮助的时候捞了一把助他成功而已。
二族的野心是自己长的，和他无关哦~”
“……”
帝玉珏摇头晃脑没个正型，口气极为放松：“要我说戴艾梦也是蠢的，一个家族倾尽家族之力养出来的大圣女，竟然这么轻易被拿捏了。
游子卿本来是打算直接给戴艾梦和顾峰搭线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说什么顺其自然吧之类的话，正好九重天内部闹出些事情，我就去看热闹了。
等我回过神来，你已经呱呱落地，皱巴巴的一时间也看不出来什么。
后来我问他可还满意，他没说话，但流露出的情绪似乎在说‘满意极了。’
实不相瞒，当时我兴致盎然，迫切想看看他捣鼓半天弄出来的小姑娘是何等惊艳的模样，结果这家伙安排我做这做那的，愣是没叫我看成。
然后等他将你送到生死门里来……老实说，你的容貌我很失望。”
帝玉珏说着，自顾自打量着顾瑶。
这种审视的目光让顾瑶莫名不满，她抬起头瞪回去。
“够恶心的。”
顾瑶给出了她的评价，也想到另一种可能：她置于游子卿，是不是和游子卿置于特霖的存在是一样的？
没有人会在乎一个玩物的感受，但豢养玩物的人大部分并不希望自己的玩物死的太快。
所以，游子卿会用尽手段保住她的命。
帝玉珏说话说累了，变着花样整出一张茶桌，然后给自己满上一壶。
“那家伙确实不能用寻常人的思路来理解，他对你做过的恶心事还有一件你应该早从那位穿越者里听了吧？”
“……嗯。”
“这就对了。”帝玉珏笑了笑，“他对你的喜欢心悦是真的，对你的漠不关心亦是真的。
还记得他让你每年吸收的那些灵材吧，那套灵材只有头十年是有用的，后面的都是些培本固原的东西。
在他的推测里，你对他的信任至多只能持续十年。”
闻言顾瑶眸光微闪，道：“现在看来一点不差。”
只不过她的倾心让这段本该破裂的关系维系了下去。
“呵，别急着否定啊顾瑶。他给你定的前路可不是百十来个灵材能够触及到的……”帝玉珏接着道：“那些灵材只是一个保险，要给予你的命格，他从今世开始就一直在制作，直至你出生才最后完善。
他确实是不信任你的，也的的确确是为你付出了他能付出的所有。
很多地方你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如果没有他，便没有你。
这是既定事实，顾瑶。”
顾瑶从鼻腔发出一声闷哼，“你呢？临到死都没有什么关于你的事说说吗？”
人都快灰飞烟灭了还在喋喋不休给游子卿当说客。
帝玉珏闻言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瑶，你这是什么问题？
我是史书除名的神使，清算之日注定灰飞烟灭，说与不说我的往事有何区别？倒是你……你和他还活着，多给你说一些他的事，有助于未来的你不是吗？”
又是如此，像个疯子似地癫狂尖锐地说着帮她的话。
过往的些许片段在顾瑶的脑海中浮现，让她的鼻头有些许酸涩。
多年前帝玉珏在小楼里说他已经是这个世上她唯一能信赖的人了，那时候她还不以为然，只觉得帝玉珏不明白她的情感……
“那你的目的呢？”她道，“你帮我那么多次又是为何？”
细细听去顾瑶的话语已有些许颤抖。
饶是相对理性的分魂，也抵挡不住情感波动。
时至今日，顾瑶很清楚，帝玉珏的帮助很多时候是与游子卿的目的背道而驰的。
从第一世生死门后劝她不必担心，到第二世阻拦她入世，再到今世的种种暗示与建议……
只可惜，那么多次提点，她一次都没有听。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是景嫣的延续，景嫣当年与我做了一笔交易，就这么简单。”帝玉珏回应得就像是随口编的谎话，“至于交易的内容……她给了我当时的她最珍贵的东西，希望我能给她一份庇护。”
顾瑶将信将疑，“最珍贵的东西？”
“等你快走的时候再告诉你是什么吧！”
“……”
茶桌上本只有一壶茶和茶杯，眼下竟慢慢浮出道道菜肴。
顾瑶正疑惑着，对面的帝玉珏递来一双筷子，“来，请你一顿。”
她想说什么，帝玉珏立马堵上了她的嘴：“我知道你在疑问什么，不瞒你说，景嫣很像我的一个外甥女。
在我刚成年时母妃曾经唤她入宫几次，跟其他大方的女孩子不同，她有些腼腆，母妃就让我多关照几下。一来二去，她也就和我熟了。
最后一次见她，她说，‘小舅舅，这次的点心是我请的，下次你得请我吃一顿哦。’”
“后来呢？”
“后来我成了神使，在生死门后，我看见王家倒台，她被人活活打死了。”
“……”
帝玉珏大摇大摆夹起一块筋肉，无视了顾瑶复杂的神色，嚼完咽下后道：“我同意景嫣的交易是为此，后来对你的屡次帮助则是我不想欠人情，尤其是死人的人情。”
顾瑶夹起一块蛋片，入口才发现这不过是灵力幻化出的东西。
色香味俱全，但吃下没有饱腹感。
“顾瑶。”帝玉珏唤她。
她顺势放下筷子看去。
帝玉珏道：“你作为顾仪安的一生在无数人眼中不过是无数道影子，他们从你身上看见分别的女儿、憎恨的替身、逝去的自己……唯独祂和他看见的，你是你。”
“他和祂？”
“游子卿和顾璃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