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承欢跟在李福庆后头进去了。
看见端坐桌后的皇帝陛下,薛承欢第一次学乖了。
她缓缓拜了下去:“皇上万安。”
“起吧。”景慎的声音里,不掺杂任何的情绪。
这一刻的皇帝,是真正的帝王了,他的小妹妹已经在迈错步子时,就“死”了。
“谢皇上。”薛承欢红着眼站了起来。
说她是痴儿,但又不是完完整整的痴:这么多人的连削带讽,让她渐渐明白了些许道理,她也深刻体会了什么叫“今昔不同往日”这几个字的真实含义。
“你所来为何?”
李福庆看了徒弟小李子一眼,小李子立马知道了师父的用意。
他为薛答应搬来一张凳子,又端来一杯温茶:“小主请用。”
薛承欢虽然看明白了一些东西,傲骨依然存在。
大李公公乃皇上跟前第一人,她还会给些个笑脸,小李公公又是哪个台面上的人物,她自然是不愿意自降身份去搭理的。
小李子也不在意,他虽然还年幼不够顶事,但他有个了不得的师父,这前程嘛,怎么都不可能差的!
薛承欢看向了皇帝:“我被克扣了分例,那些个贱蹄子,竟然用残羹冷炙来搪塞......”
“如此?”景慎没听完薛答应的话,他直接看向了李福庆:“怎么回事?”
李福庆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统管内宫,出了任何事,他总也脱不开干系。
于是,聪明机敏的李公公是这样回答的:“奴才这就去问责,若是有那些个拜高踩低的,奴才第一个不饶恕。定要揪出蠹虫,还薛答应公道!”
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明了——我自然会去找肇事者,但皇上,奴才认为,薛答应今日的愤怒,极大的概率是还没适应身份的转变。
再直白点:只怕薛答应还没真正认识“答应”二字。
皇帝深深看了心腹一眼:你小子,尽给朕使坏!
李福庆只是傻乎乎的笑着,看起来是那么的“胸无点墨”。
实则,这是只出了名的老狐狸:他就是摸清了皇上的心意,知道如今的薛答应已经彻底成了答应,再也不能与往日的奉先郡主相提并论了,这才敢明目张胆的说这些个话。
果然,皇帝并未生气:“那你便去查一查吧。”
除了这个,他也没别的话。
薛承欢的眼底盛满了失望:“皇帝哥哥,您就这般敷衍吗?下人们都骑到我的头上了,您也纵容吗?您就算再不喜欢欢儿,那姑母呢?您可答应过......”
“薛答应!”景慎出声打断了薛承欢的话,他目光如电,直射女人眼球:“可一不可再,这句话你可学过?”
薛承欢当然学过,但她不想承认,因为她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姑母了!
景慎摆了摆手,李福庆带着侍从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当屋子里只剩二人时,皇帝再次开口了。
“薛承欢,你一个淫乱的卑贱之人,有何脸面一再提及朕的嫡母!你也配!”
皇帝的声音,犹如一颗颗冰冷的石头,将薛答应砸的千疮百孔:“皇帝哥哥,你......”
“别这样叫朕!你不配!”
皇帝接二连三的“配”不“配”,彻底压垮了薛承欢的理智,她大声哭叫了起来:“我为什么不可以叫?为什么!你为什么变得这么陌生?姑母才走多久啊,你就变了,难道你真的是端哥哥所说的背信弃义之人吗?”
啪!!!
皇帝将面前的茶盏,砸上了薛承欢的头。
“啊!”
薛承欢的额头被碎片割裂,立马破开了条大红口子,鲜血顺着口子前仆后继的涌出来。
她的手颤抖着摸上了伤口,正要放声大哭时,皇帝再次冷酷出声。
景慎丝毫不在意女人的伤痕:“你的端哥哥还跟你说了什么?嗯?是不是还说,朕这皇位得来不正,需要你们这些能人匡扶社稷?他是不是说,自己才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嗯?”
薛承欢彻底呆住了:没有,没有,端哥哥从未这样说过!
“不是这样......没有这样......”薛承欢语无伦次的说着。
此时此刻,害怕的情绪占据了制高点:她知道自己失言了,她更知道失言的后果!
她害了端哥哥!!!
这样的认知,让薛承欢整个人都快要碎掉了——她害了最爱的端哥哥啊!
这比割肉放血,还要让人难受。
“不是这样,是哪样?你薛家首鼠两端,吃着皇家的饭,却要砸皇家的碗,如此狼子行径,你以为这一切朕都不知晓?你以为你们做的多隐蔽?你跟景端几时同房、同房几次,朕都了若指掌!你以为朕为何要留你在身边?不过是想着替母后的血亲留条血脉,她那么喜爱你,朕便留下你!也幸好你是个女人,若是男丁,便没这个体面了。朕一旦出手,你薛家必定寸草不留!”
“不!”薛承欢目眦欲裂:“不是这样的,皇帝哥哥,没有这些事,没有!您都误会了,是您误会了!”
薛承欢哪里还管什么伤口不伤口的,她跪在地上,爬到皇帝身前,死死扒着男人的腿:“皇帝哥哥,您定是受人蒙蔽了,您定是听信了谗言,才会发生这些误会。端哥哥是您的兄长,而薛府,一直是为您命是从的呀,从来都是这样的!从来都是!我们怎么会……怎么会!不可能,都是您误会了,一定是……”
薛承欢竭力想要证明清白,却因为心绪激荡,而有些口不择言,翻来覆去就是“误会”二字。
景慎嫌恶的甩开了薛答应的手:“误不误会,你比朕更清楚。”
“真的是误会,真的是!”薛承欢如同蚂蝗一般,刚被甩开,又扒了上去:“皇帝哥哥,薛家从未有过不臣之心,端哥哥更是天底下最值得您信任的人了,您为何要说这样的话,您这是亲者痛、仇者快,您……”
“别碰朕,脏!”景慎再次甩开了薛答应扒着的手。
只是,这次用的力气稍大,以至薛答应整个人都被甩到了一旁。
薛承欢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她眼睛里还掺杂着几丝额头渗下来的血。
她手脚并用,爬到了皇帝脚下,用一种匍匐的姿态,跪倒在皇帝身前:“皇帝哥哥,我知道您是生气,您气奉先不识好歹,奉先听话,奉先不反抗了,您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更不要再说这些锥心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