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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手一滞,想起来年宿宿今晚听见他说明日走时的失落,心里一阵酸涩,她巴不得自己今夜就走,何苦留下来碍她眼呢?

“嗯,明日走。”

“可是庆王也向丞相申请了多……”

“本王说明日走。”秦君郁不容拒绝地加重语气。

阿隼瘪嘴。

他似乎没发觉阿隼的小心思,将一盏茶喝尽后打发人去收拾行李了。

阿隼憋屈,明明庆王那边可以多留几日在宫外好好逛逛,到了自家殿下这怎么就不容商量了呢?

翌日辰时。

秦君郁负手立在外廊,隔着几根廊柱望向那扇紧闭的门,心中不快,她竟连送都不送他吗?

“殿下。”阿隼在屋内喊他,“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衣裳和生活用具他昨夜就整理好了,今日的工作只剩整理床铺,将室内一切规整回他们住进来前的样貌。

阿隼背着个小包袱,手拿佩剑一路小跑出来,脸上洋溢着笑容。

秦君郁淡淡“嗯”了一声,拾步下阶。

阿隼停在他方才伫立的地方,朝他看的方向望去,便知晓是何意了。

趁人还没出院门,他连忙追上去,“殿下,我们真的不打招呼就走吗?”

秦君郁没停下脚步。

“殿下,我们在这住了十几日,叨扰了十几日,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不合规矩呀!”阿隼急了,差点冲到前面去把人拦住。

明明他都看出来殿下想和年姑娘告别了,却死拉不下脸。

秦君郁扫他一眼,“谁说本王一声不吭离开了,这不是准备去同年丞相道谢吗?”

阿隼哑口无言。

出了院门,秦君郁头也不回,阿隼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相处这十几日,他对年宿宿这个大小姐真是改观了很多,而且他能看出来殿下对年姑娘有好感。

殿下喜欢的人,阿隼也喜欢!

年姑娘能解殿下身上的毒,阿隼更喜欢了!

可是年姑娘居然这么无情,都不来送送他的殿下,殿下好像要碎了。

阿隼抱紧小包袱,追上秦君郁。

……

年宿宿醒来时,已是午时,秦君郁离开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她翻身坐去,揉揉眼睛,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体感温度起码有32度,便知自己睡到中午了。

“知画!”一声掀破屋顶的喊声响彻东厢院。

知画忙不迭跑进房内,一个跪滑铲到榻边,“小姐有何吩咐!”

“殿下呢?走了吗?”

“辰时走的。”

她的心凉了大半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午时。”

年宿宿一头栽回了软枕里,生无可恋地哀嚎一声。

她明明做好早起去送秦君郁的准备了,可昨夜被玄机这么一闹,实在太累,便睡过头了,糟糕的是她忘记叫知画喊她起床了。

知画是个听话的,小姐说过,除非人命关天的事,否则不能喊她起床,人一定要睡到自然醒才能一整天充满活力!

小姐的话她一直放在心里!

“小姐,我见殿下今日离开时还是一如既往地冷着张脸,应该不会生小姐的气的。”知画试图安慰她。

年宿宿哼哼两声,知道秦君郁不会因为这些小事生气,她是在气她自己。

她挺想送送他的。

她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又满血复活坐起身来,神神秘秘地看着知画,低声道:

“知画,庆王是不是没走?”

这话题转得太快知画有些懵,后知后觉点头。

年宿宿邪魅一笑,匆匆忙忙下地让知画给自己梳洗,然后朝西厢院赶去。

主仆二人跟做贼一样扒着西厢院的院门,探颗脑袋进去偷瞄。

秦奉天与年巧月就在院子里。

原本光秃秃的槐树如今长了些枝叶出来,正好挡去大部分阳光和热气。

树下的石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年巧月坐在石凳上,秦奉天站在她身后,半弯腰,一手握住年巧月的手,一手压着宣纸,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

两人几乎贴到一起,年巧月的脸红得像年画娃娃。

隔得不远,年宿宿能听到两人的说话声。

秦奉天神情认真,专注教她写字,“这个字是‘年’,年二姑娘的姓便是这个字。”

“王爷的字真好看。”年巧月的眼睛根本没看纸上的字,羞涩地左右乱瞟。

秦奉天哂笑一声,还从来没人夸过他的字好看呢,无论是父皇、太傅还是母后,对他写的一手字的评价异常统一:鬼画符。

前有皇兄秦君郁写得一手铁画银钩、渴骥奔泉的瘦金体。

后有皇弟笔下鸾飘凤泊、龙飞凤舞的草书。

秦奉天对自己的字实在不敢恭维,比他优秀的人还比他努力,那他努力还有什么用?

年巧月不曾读书练字,所以觉得他的字好看也正常,这满足了秦奉天一点小小的虚荣心,更愿意教她了。

年宿宿忍俊不禁,她曾有幸见过秦奉天的字,跟她得了帕金森的爷爷写出来的字差不多。难为年巧月能面不改色地夸他。

“这两个字,是‘巧月’,是姑娘的字。”秦奉天握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字。

这下年巧月不仅脸红,耳朵也红了,“王爷,为什么要教我这三个字。”

她有些期待秦奉天会说出令人心动的话来,可秦奉天却没心没肺地答道:

“因为本王小时候学字时,太傅第一回教的,就是本王的名字。”

年巧月失落地“哦”了一声。

年宿宿有一种看直男撩妹的无力感,她将脑袋缩回去,揉着发酸的后脖颈,心里还是欣慰的。

只要秦奉天爱上年巧月,回去再跟皇后一提——他非年巧月不娶。

这样她的联姻危机不就解除了吗?

年宿宿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知画越发看不懂小姐了。

……

东宫。

秦君郁坐在书案后处理堆积的公文,都是从御书房里送出来的,皇帝这几日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想借此锻炼一下儿子,便着人将折子送了过来。

这下轮到秦君郁头痛了。

皇帝真不是那么好当的,底下那么多张口等着吃饭,边境有豺狼虎视眈眈,可怕的是内斗也不断。

他手中那支狼毫,沾上朱砂随便一笔可能就决定了一批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