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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禾欢,

籍籍无名,又平平无奇。

喜食人间情感,

快乐的,幸福的,愉悦的,痛快的,

都是能吸引我的。

凡人的心绪总比灵族要丰富的多,

特别是孩童,有时一块糖果,一句夸赞,

都能欣喜上很久。

不似那些成人,年岁大了,欲望便多了,

成人的心思,亦不是几块糖果便能满足;

所以,我喜欢围在孩童身边,

吃那些甜甜的,愉悦的情感;

直到我遇上了那个小小的姑娘,

苦痛,绝望,哀愁,

我也甘之若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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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黄泉里,

判官对着一个不及腰高的小姑娘点头哈腰,生怕她对自己的安排有一丝不满:

“小环姑娘,您看,我们已经清点了所有冤魂,全部渡过了忘川,饮下孟婆汤,许了一个好来世,那些个恶魂怨鬼也下了地狱,昨日地狱的兄弟还来报,说底下的淬火鞭都快抡冒烟了,那些个恶事做尽的都不会好过的。”

小环翻着手里的名簿,仔细核对却无错漏,方才点点头:

“这些时日,辛苦你们了。”

判官有些受宠若惊:

“您这就客气了不是,毕竟是龙神大人的指令,我等鞠躬尽瘁更是本职,何来辛苦一说,却是龙神大人在凡间游历都不忘渡无辜枉魂,实在让我等汗颜。”

若是按小环以前的脾性,这样客套巴结的陈词滥调早便不耐烦了,

可不知为何,自从来了这地府,

忘川之上,看尽了冤魂生前种种,却生出许多与从前不同的心境来,

便是再面对判官这样的,也不会任由着性子说话,

甚至还能与之再周旋两句。

自己来地府已经有段时间了,

起初姑娘让自己带冤魂渡忘川之时,还很是不解,

不过一道神力便能轻松解决的事情,为何要自己跑上一趟呢?

地府里暗无天日,四周尽是低吼嘶嚎,

便是那奈河桥上,都有许多愤愤不平,死不瞑目的魂魄怎么都不肯喝下孟婆汤,

初来时,耳边整日充斥的怨念好悬让小环崩溃,

她自幼便在九重天里的至尊之处长大,

又是未苍域的一众神器仙灵里最小的一个,

初凝神识时,便备受宠爱。

便是未苍域里最是公事公办的棠因看她都会带着两分柔和,

加上兄长大环处处庇护,又是在姑娘身边久待着的,

小环便如凡间里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在一众明晃晃的疼爱中长大,

不曾体会人间疾苦,更无法感同身受,

是以随姑娘下界至一线渊之后,面对那些上门求助的精灵们亦难以共情,

甚至一味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

那时的小环觉得,自己的世界只有姑娘,万事以姑娘为尊便好,

至于灵族也好,凡人也罢,

不过都有轮回定数,有什么好挣扎,又有什么可执念的呢?

直到此次地府之行,渡冤魂无数,看遍了他们的生平过往,

听遍了他们的辛酸苦涩,

小环只觉得,自己从前实在是错的离谱,

再想想,姑娘对自己,实在太过包容宠溺,

任由着自己任性妄为。

时日久了,便是到了冤魂渡完,小环的差事已了,

原本归心似箭的小环一时间,竟有些犹豫。

这样的犹豫是什么,

小环自己也说不清,

只知道自己是很想回到姑娘身边的,

可.....

小环心绪繁杂,不知不觉,便走了远了些,

再抬头时,周边空旷,连个阴差都没有。

正要抬步往回走,便闻前方有个稀碎的声音,

小环顿了顿,便凑近了些,

却见一个白色的光团,围在一个小女孩身边绕啊绕,

言语里尽是焦急:

“你快起来呀!快起来呀!前面便是忘川了,你要赶在你魂魄未消散之前渡了忘川才能投胎啊!不然你就灰飞烟灭啦!”

那个小女孩似是脱力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魂魄几尽透明,却是有消散之际。

那光团快急哭了:

“你不能睡!你快起来!咱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你不能睡啊!”

那女孩想说些什么,却是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光团见状,竟是想到了什么,索性便要往女孩的身体里冲,却被远处的小环拦下:

“她如今魂魄虚弱,便是你强行入了她的魂魄,硬撑让她醒来,也会对她有影响,便是渡了忘川上了奈何,转世都是个痴傻的。”

那光团闻言一顿,见小环也是个女童模样,只以为和那晕过去的孩子一般是个苦命之人,便也来不及细想其他,急急道:

“可是...若我不入她魂魄之中,她....她就消散了...”

“你入了她的魂魄,你也会消散...”

“我消散便散了,她不能!”

“为何?”

“她....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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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禾欢,

世间万灵的其中一种。

籍籍无名,又平平无奇。

我喜食人间情感,

快乐的,幸福的,愉悦的,痛快的,

都是能吸引我的。

这样的情感,在孩童身上最甚,

只因孩童心思单纯,没有那么多的欲望和奢求,

往往一颗糖果便足以让他们喜笑颜开,

可那些大人便不一样了,

糖果的甜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种味觉,

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们要的很多,多到自己都数不清,

要的也很难,难到自己明白,可能穷及一生都难以实现,

他们便被这种无法实现的欲望束缚着,困苦的渡过一生。

在这样的人身上,喜悦之情少有,

悲伤绝望的情绪太难吃,又苦又涩,

是以我都离的远远的,

还是孩童好,快乐的情绪香香甜甜的,我最喜欢了。

可唯有她,

明明还是个孩子,却被绝望和痛苦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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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多余,

是的,便是那个不需要的多余。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方才四岁,穿着极其不合身的衣裳,

在凛冽的寒风里,蹲在雪地里,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雪吃。

脸都冻的青紫,唇角干裂苍白,

亦是饿极了,皑皑白雪下混合着泥泞的淤土被拼了命的往嘴里塞。

多余不是没有爹娘的,

相反,多余的家里并未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不过因为她多余,家里便是连个容身之处,都不愿意给罢了。

在多余之前,她爹娘已经扔了三个孩子了,

皆是在出生之际,尚未开眼看到这人世间的第一缕光,便被生父活活掐死,或是不带任何犹豫的,投进深潭里。

村子里,有个偏僻的深潭,

黑漆漆的,常年臭气熏天,

却是村民们心照不宣的,丢弃婴孩的地方。

谁家生了女娃娃,不想要的,或是养不起的,

悉数丢进了这里,

好似这里便是她们的归宿,转身却是一点愧疚之感都无。

多余的那三个素未谋面的姐姐,悉数都被丢进了这里。

而到多余的时候,

不过是因为稳婆说,多余的娘亲已经连生了四个,年岁大了,日后可能不好生养了,

不如便留下这个,到底也是一点血脉。

所以,多余才这般侥幸的活了下来,

可对多余而言,不过就是活下来了,仅此而已。

多余没吃过几天的奶,

不过是因为她娘亲生完孩子之后,涨奶涨的生疼,便把多余扯过来吃上两口,

待疏通了,不疼了,就把多余扔到一边,

拉了尿了皆是不管,直等到臭气熏天了方才骂骂咧咧的过来换个尿布,

是以多余很小很小的时候,身上便没处好皮肉,

皆是被屎尿泡烂了的。

可多余命大,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竟也活了下来,

多余的爹娘见她是个命硬的,一天一顿菜糊糊都能活,

兴许便是个好养活的,

左右已经被伤了身子,很难再生育了,

待自己日后年迈,床前还得有个尽孝服侍的才行,

所以,多余才被当成一个“人”,被将养着。

到底是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到摇摇晃晃的走路。

多余很乖,婴孩时便很乖,

起初也因为饥饿嗷嗷大哭过,

可时日久了,便知晓哭也没有用,

便渐渐不哭,睁着眼睛等着,

等那对没心没肺的爹娘何时想起来,何时来喂,

多余饿的时候,会自己吮手指,

直到十根手指吮的发白,方才能等上几口菜糊糊。

多余的爹娘自己喝着米粥,吃着肉饼,

看着多余恨不得将脸都埋进那难以下咽的菜糊糊里吃着香甜,

竟还以此为乐,

逢人便说,

瞧,养个孩子多容易,

才多大便会自己吃饭了,

吃什么还不挑,喂狗似的。

若是有点良心的,保不齐都要暗地里唾上两口,到底是亲生骨肉,竟是如此作贱孩子。

若是没有良心的,甚至还会跟着起哄:

嘿,还不如我家猪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