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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珩苍白一笑:

“我这样的身体,恐怕在父亲眼里,早没有承继家主的资格了,衍弟每日跟在父亲身边,他才是父亲心里最好的人选。”

“我绝不允许!”盛夫人怒道:

“若不是他在肚子里便抢了你许多,让你自幼体弱多病受了这么多的罪,如今胆敢肖想你的家主之位,我绝不同意!我儿你只管养好身子,其他的便不用管,娘亲来给你铺路。”

盛珩沉默了片刻,拍了拍盛夫人紧握的双手:

“我本不在意这些,阿衍是我的亲弟弟,更是盛家的人,只要盛家之业不落旁支之手我已知足,不过是我不争气罢了,母亲莫要动怒,若是惹了阿衍不高兴,伤了母子情分便不好了。”

盛夫人被丈夫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通本便压了一肚子火气,如果盛珩一通安慰下来,全篇只听到了最后一句:惹阿衍不高兴,伤了母子情分;

盛夫人冷笑一声:

“他还敢与我翻脸不成?”一边还不忘给盛珩掩了掩被角:“你且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刚走出门口,适才关照盛珩的温和之色散了个干净,转头吩咐身边的侍女:

“去,将阿衍喊过来,让他去我院子里等着。”

盛衍这边正埋头刻着木头,却听主院里的丫鬟来唤,

说是夫人找他。

整个人都愣住了,连带着手里的刻刀都停在了原地;

一瞬间惊喜之感涌上心头,

自三岁之后,他便被独立分了院子自己住,

母亲的院子在三岁的记忆之前显得模糊又陌生,

年幼时很多次都因实在想念母亲徘徊于主院门口,

可多数得到的,不过是夫人在为大少爷炖药,煨汤,

或是出门为大少爷拜访名医去了。

得见母亲的次数寥寥无几,

更多的时候,是去看望兄长的时候遇到罢了,

他很想和兄长、母亲多待上一会,

可母亲总觉得他跳脱,会影响兄长休养,往往话还没说上几句,便被打发了出去。

如此主动来唤他,实属稀少。

盛衍将刻刀放下,刚要出门,

低头看到自己灰扑扑的一身常服,转身便走到了衣橱边,左右翻找之后,

心想母亲喜欢青色,便寻了一件青色长衫给自己套上,

又仔细正了正发冠,这才随着侍女前去主院。

可到了院子里,却被告知盛夫人不在,

只说让盛衍在院子里等着

那院子里往日都有石桌油布庇荫之处,可今日却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夏日里的晌午,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

便是寻常人站上一炷香的时间都受不住,

可盛衍觉得,母亲操持着整个盛家,肯定是被琐事绊住了,

任那当头烈日如何暴晒,衣衫湿透,

盛衍心中希翼不减,

甚至想着,这样毒的日头,母亲若此刻回来定会被晒到,

还是晚些,待落日归山,凉意渐起之时归来才好。

院子里连个端水的丫鬟都没有,

纷纷躲在阴处纳凉,

看着那个被故意冷落的二少爷,

一边被晒的满脸通红,一边偷偷窃喜。

却如盛衍所想,盛夫人是在天色渐晚之时,方才姗姗来迟,

院里的盛衍已经有些头晕眼花,

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强忍住目眩之意,老老实实拱手道:

“母亲。”

盛夫人站在院廊里,远远的看着盛衍:

“听你先生说,你最近学业渐长?”

盛衍闻言一喜,原来母亲不是对自己不管不顾,却还是关心自己学业的,

一时间又不敢得意忘形,连忙道:

“都是先生教的好。”

“哼,受了盛家这么多的束修,再教不好也该撵出去了。”盛夫人冷哼一声:“商学珠算可习了?”

盛衍愣了愣,随即答的小心翼翼:

“习了。”

“听说,前些日子,你父亲还教你识人善用,商场周旋?”

“是...是...”

“你也配?”

盛夫人的讥讽之声,让盛衍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站在远处满目不解。

这般反应,盛夫人很是不满:

“该学这些的,应是你兄长,盛家未来的产业,皆应由阿珩承继,你不过是珩儿的左右手罢了,也配跟在你父亲后面学什么商道?枉我阿珩还念着收手足兄弟之情,他与你不同,那样纯良的性子不会与你计较,可你也该识相,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心里有些数,若是逾距了,抢了阿珩的东西,莫怪我不顾及母子情分!”

盛衍站在原地许久,最后,哑着声音道:

“我知晓了。”

盛夫人满意的点头,头也不回的离开。

母子说话不足半刻,盛夫人却是连院廊之外的半步都不肯走。

任盛衍远远的站着,

不顾他晒得通红的脸庞,湿透的衣衫和颤颤巍巍的身子。

盛衍回去之后,大病了一场,

那是他自出生之后的第一场高热不退,

下人慌慌张张的去主院禀报,

却被盛夫人一句轻飘飘的:

“无妨,他身子骨硬朗的很,大夫留在阿珩的院子里,不能轻易离开。”

便打发了。

待盛老爷第二晚外出而归被走投无路的下人拦住之时,

盛衍已经吃不进米水半粒。

盛老爷发了好大的火,

将盛珩院子里守着的大夫全部调到了盛衍的院子里,

盛衍整整高烧了五日,

大夫们针灸灌药推拿药浴悉数轮了个遍,

才将盛衍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事后还有些心有余悸的和盛老爷说,

若是寻常人高烧了这么多日不退,保不齐是要伤了脑子的,

也就盛衍命大,硬捱了下来。

盛夫人一改往日的淡视冷漠,在盛老爷的怒气里手忙脚乱的跑过来,

临到了盛衍的院子里还不忘关照身后的侍女:

“小厨房里的炉子上还煨着阿珩的参汤,记得晚间送去,配上参蜜,阿珩爱吃。”

原本还在担心幼子强忍着心绪的盛老爷听了这句话再也按捺不住,指着盛夫人的鼻子怒骂道:

“阿珩阿珩阿珩!你就那一个儿子?!阿衍就不是你亲生的了?!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狠心的母亲,阿衍都已经昏迷不醒了好几日,你可曾过问一句?!”

盛夫人自知理亏,半句不敢反驳,只讪讪的站在原地,不敢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