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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了,终究没有战胜好奇心,颤抖着双手翻开了绮罗的手记。

一页、两页、三页……

“啊——”

裴翊礼发出一声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手札上的内容,越看越觉得羞愧,越看越觉得无地自容。

那一字字、一句句,分明只记录着一个少女对自家夫君最诚挚和炙热与的爱,如此深爱自己的妻子,又何来处心积虑和细作之说?

他的爱好、他的习惯,甚至他的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都被绮罗当成了珍宝,事无巨细地记录在了手札里。

裴翊礼泪如雨下,他这样一个为了皇权生活在幽暗中的男人,又怎么值得绮罗对他的一片深情呢?

她爱他如命,他却视她如尘。直到在看到手札的前一刻,他都仍然在怀疑着她。

“本王该死,本王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裴翊礼泪如雨下,想起曾经的种种,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对绮罗误解得那么深。

“罗儿,是本王对不起你,是本王禽兽不如。”

他亲手杀死了绮罗,杀死了他们的孩子,同样,也杀死了自己的灵魂。

这辈子,他应该再也不会快乐了。

内疚、自责、羞愧、悔恨……犹如洪水猛兽般,疯狂侵蚀着他的内心。

裴翊礼觉得自己快死了。真的和已经死去差不多。

他好像继续生活下去的意义都没有了。

在浏览到手札的最后一页之前,也就是关于枇杷林的描写。

裴翊礼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

他面色惨白,大脑眩晕,心脏开始产生非常强烈的刺压感。

呼吸越来越困难,已经有那种类似拉风箱似的啸音喘出。

本能反应,裴翊礼知道自己的心疾病快要犯了,他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

但是,这本手札记录的可是绮罗对自己的爱啊,他又如何能忍住不看?

用一只手捂住胸口辅助自己呼吸,又艰难地用另一只手继续翻阅。

终于,由慕婉妍代笔完成的绮罗公主最后一页故事,总算呈现到了裴翊礼眼前——

只见,纸上工工整整地写着:

翊身患心疾,虽病情轻微,然妾仍忧虑不已,常夜不能寐。

妾闻野生枇杷入药可解病痛之苦,遂欲与燕王妃、辰王妃共赴果林,采摘枇杷。

妾心盼王爷安康,愿得菩萨庇佑,若翊康之,妾纵寿损亦无悔。

……

……

“轰——”

犹如一道惊雷乍现,把裴翊礼的身体生生劈开。那些触目惊心泣血文字,更像是无数把尖刀,齐齐刺入到他的心脏。

裴翊礼只觉得天旋地转,大脑一片空白。

他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便眼前一黑,径直栽在了硬地上。

等婢女和侍卫发现异样,去匆匆请张御医时,裴翊礼的右半身已经彻底无法动弹了。

向来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他,此刻已不能正常行走。

太医院的大夫几乎全被请到了营帐中。

裴凌松凛着眸子坐在堂前,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须臾,他才开口道:

“翊儿情况如何?可有再站起来的可能?”

张御医拔了银针,有些无奈地跪倒在地。

“翊王应是遭受了重大创激,悲痛至极才会气血受阻,暂时陷入了沉疴之中。”

“老臣可开几剂温和的汤药,协助翊王调养身子。但是,最终能否重新站立,实乃殿下意志之决断,非药物所能独力为之。”

张御医的话很明显,裴翊礼伤心过度,能不能再站起来,要看他自己愿不愿意。

裴翊礼自然听到了张御医和裴凌松的对话,他摸了摸自己僵硬的右半身,露出一抹凄楚的苦笑。

“绮罗已不在人世,而今本王这具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躯壳,即便站起来,又有何意义可言?”

裴凌松负手站在内殿,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个二个不成器,他一双阴鸷的眼睛显得更加幽暗冷冽了。

他膝下皇子寥寥无几,虽并非老态龙钟之君,但因为常年注重权谋,自己已对男女之事无甚喜好。

这让裴凌松不得不为裴家的江山所担忧起来。

燕王不育,翊王已瘫,辰王愚笨只知重儿女私情……还有谁能来继承这江山社稷?

心中烦闷,嘱咐完宫人好生照看裴翊礼,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

裴凌松拿出狼毫,龙飞凤舞地在圣旨上写了几个字,便跟苏德平吩咐道:

“把明曦宫那位逆子放出来吧,让他在两个时辰内,速速到峪山围场来。”

“若时间上有半点延误,便让他继续在明曦宫拘着,不必再来了。”

苏德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没想到大皇子居然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福了礼,便匆匆快马加鞭去宣旨了。

明曦宫里被软禁起来的人,是谁呢?

他叫裴宇枭,是裴凌松与首任皇后的血脉,也是大丰曾经人人畏惧的大皇子。

他武功高强且才华横溢,但是生性乖张又阴险狠戾。

非常擅长权谋且心狠手辣,可以说裴宇枭的腹黑和变态程度不亚于大丰国的任何一位皇子,甚至包括裴凌松自己。

他对皇权极度渴望,却又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曾经因为亲眼目睹亲生母亲死在了裴凌松手里,遂未顾君臣血肉之情,亲手对着裴凌松的胸口去了三掌,差点把当朝天子打死在了龙椅上。

是以才被废了太子之位,关在了明曦宫里。从那以后,裴凌松也不许任何人再提起这位逆子。

——

约摸过了一个半时辰的样子,裴凌松的营帐里便多了一位敢对自己蔑视不屑的年轻男人。

他长相英俊,身材颀长。生着裴家人特有的丹凤眼,淡淡一笑,看上去似乎和风细雨。

但只要凛起眸子,便能发现蔑视不屑的邪魅气场里面,透着一股可怕的狠戾。

裴凌松:“明日林相千金,将要来峪山与各皇子相看。”

指了指他,“你好好准备一下,看看林雪是否合你心意?”

“以你的年岁,也到了可以婚配的年龄了。”

裴宇枭闻言,双眼微微一眯,不悦。

所有弟弟都已娶妻,就他一人还是孤家寡人,他的父皇可真偏心呐。

恰逢此时一个宫人模样的太监过来给他送茶,裴宇枭淡淡一笑,顺手拧断了宫人的脖颈。

“父皇宫中的人还是如此没规矩,给我倒茶,也不喊个尊称。”

裴凌松看见伺候了自己多年的宫人惨死在面前,他心中有怒火想要发泄,但是如今可以指望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个逆子了。

便敛了情绪,无奈道:“今日朕便恢复你皇子的身份。”

“辰儿愚笨,燕儿不育,现在连翊儿都瘫了。你要是再和朕有嫌隙,那裴家的天下就姓帝了。”

裴宇枭嗤笑一声,“新鲜事,连三弟墨辰在父皇眼中都变成愚笨的了。那看来,明日我得好好与那林相千金、相看一眼了。”

在这个世界上,他最嫉妒的人便是裴墨辰,从小到大,父皇把什么好的香的都给了裴墨辰,天天夸裴墨辰有经韬纬略之才,对他这个大皇子却不闻不问。

他徒有太子之名,还是他的母后利用娘家势力为自己争取的。

自从母后被萧贵妃所害,惨死在父皇手中,裴宇枭从此便恨上了裴墨辰和裴凌松。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一天是不想报仇的。

裴凌松见到裴宇枭松口,很是欣慰。

沉吟片刻,又为难道:“林相千金的长相可能不尽人意。”

五大三粗,塌鼻小眼,少了些女人家的娇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