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容术，乃世间最为神秘莫测之术，可使人千变万化，无迹可寻。此术若得真传，可化身为天地万物，混淆视听，令人难辨真伪。今吾将此秘籍传于有缘之人，望其善用，勿入歧途……诶？怎么后面都是空白的？”
艾柠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竹简，看上去似乎异常陈旧了，莫非是年久掉色了？
不对啊，此类的秘籍不都应该是雕刻上去的么？
“因为这是我写的，原本小时候被我给弄丢了。”肖梦霜面不改色地说道。
“所以……？”
“所以我都记在脑海中了啊，只要我不死就不会丢。”肖梦霜说起这话来，看上去更加理直气壮。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艾柠犹豫着开口，看上去甚至有些拘束。
“这里就你我二人，讲就是了。”肖梦霜抬手支着脑袋轻轻啜了一口清茶，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异常松弛。
“就是……你明明出身于名门世家，为什么会这些江湖秘术？”这个问题，萦绕在艾柠的心中许久了。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我出生那一日是大凶之日，父辈们担心我养不活，便在我很小的时候将我送去了山上，每年只有几天可以回来跟家人团聚。山上的寺庙高手云集，方士众多，这一来二去就学会了一些江湖上的手艺。”
肖梦霜垂眸端详着泥炉上正坐着的茶水，话语间满是漫不经心，完全像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艾柠默默点了点头，手中的竹简被她握得越发紧了些。
“也都是造化弄人，倘若不是有这些记忆傍身，我怕是早已在深宫浮沉之中死过无数回了。”肖梦霜抬眸，意味深长地望了艾柠一眼。
艾柠忽然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所以，宫中的传讯，你都是通过兽语来完成的？而逃出生天，则是用了易容术。”
肖梦霜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用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望着她：“看起来的确是变聪明了好多。”
“所以从头到尾你都在瞒着我？”这句话潜意识中艾柠是替苏沅问的。
“你脑子本来就不灵光，当然我说的是之前啊……知道那么多只会徒增恐惧与烦忧，作甚要让你知道？”
“好吧……”艾柠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所以，很难吗？不然他为什么学不会？”
肖梦霜都不用看她的眼睛，都知道她在打听谁。
“嗯……他其实会一些零星的，但是不精通。人嘛，总有弱点的。况且，这密术女子更容易精通，这些年来，我也只认识一个男子，能勉强学到个七八成的……”
说到此处，肖梦霜的话语声戛然而止，目光凝结，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伤心的旧事。
艾柠愣了一下，自知这个话题就该这样到此为止了，随即连忙止住了这个话题。
“喔。那我们……开始吧。”
肖梦霜恍惚间回过了神来：“哦，好……你帮我把泥炉上的水倒进铜盆里吧，要注意水温，不烫手即可。”
艾柠起身跟着照做，只听得耳边掺杂着哗哗的水声，响起来一个十分空灵的声音，像是在念着什么特殊的唱白：
“易容之术，首重基础。须每日清晨以清水洗面，凝神静气，以指腹轻揉面部肌肤，使之柔软如丝。继而以特制药膏涂抹于面，使肌肤更加细腻光滑，易于塑形。”
肖梦霜说着，从身旁的竹筐中拿出来一把早已采好的叶片：“这些是新鲜的玫瑰和甘草叶，泡水净颜有助于美容养颜。寻常人用也是可以的。”
“喔，果然，怪不得你的皮肤到现在还是如少女一般光洁透亮。”艾柠丝毫不放过任何拍马屁的机会。
“傻丫头。”肖梦霜嗤笑了一声，接着递给她了一方丝帕，让她好及时擦干水分。
“泥膏中有天然的蜂蜡，加以白色粘土调配均匀，这是一些天然颜料，你看看能否尝试调出一个与自己肌肤相近的颜色。”肖梦霜抬手向她一一展示了起来，动作看起来略显笨拙了一些。
“喔，好。”
艾柠看了看眼前的材料与画笔，心道：这竟然也能专业对口。
上学的时候，色彩绘画可是她的强项，倘若不是难就业，她是绝对不会选择设计这个牛马差事的！
颜料果然都是上等的天然颜料，研磨工艺之精细，艾柠也只有在壁画专业的画室中见到过几次，那可都是按照克数卖的。
几下的功夫，熟悉色彩的人几乎可以完全做到一模一样。
虽说时间久了手有些生，可艾柠调制出来的颜色，就连肖梦霜看来都感到莫名有些惊讶。
“简直，一模一样。”
“小意思嘛！”艾宁双手插腰，看上去异常骄傲。
“接下来就是塑形了，塑形的前提是你要熟悉，倘若是有模仿的目标，那你更要熟悉对方的脸。”说着，肖梦霜便捏起来一块泥膏，开始对着镜子在艾柠的鼻梁骨上塑形。
顷刻间，原本水滴般的挺翘鼻梁犹如山脊般拔地而起，紧接着便是眉眼，下颌……甚至连嘴唇的形状都被精准描绘了出来。
艾柠见状，不由得啧啧称奇。
果真这书中人生错了世界，倘若在现代，肖梦霜这手艺高低也是个高级特效化妆师了。
半晌的功夫，艾柠再抬眼的时候，镜子中的人，简直让她不由得瞠目结舌。
“这不是……”洛繁书？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倘若日思夜想，不如自己捏一个多照照镜子。”肖梦霜说话时的神情，甚至还多了几分顽皮的窃喜。
艾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镜子，依旧还是有些反应过载。
“这也太神奇了，这他倘若当了皇帝，没准儿我还能替他工作上几天。”
“想多了你，我敢打包票，你一个时辰都坐不住，毕竟有良心的帝王都是活得十分疲惫的。”肖梦霜面不改色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只觉这丫头的想法是越来越大胆了。
“说来也是，不过话又说回来，别管是什么身份，但凡是有良心的人，总是要比没良心的活得更艰难的。”艾柠若无其事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射来的那束复杂的目光。
“你这丫头，是跟谁学的如此通透。”
“大概是跟这世道吧。”艾柠无助地望了一眼天。
“嗯。既然这样，这易容术的最后一点，我便也一同传授于你吧，易容之术，最难者在于神韵。需通过眼神、表情、动作等细微之处，表现出所化之物的神韵气质。此需长期观察揣摩，方能得其精髓。”
艾柠歪着脑袋，仔细揣摩着。
“果真是最难的。”
“的确，这也是最考验功力的，画皮容易塑骨难，你还需要慢慢修炼。”
“弟子明白。”
……
变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艾柠原本还在发愁，究竟什么时候能有机会用上这道法门，却没想到……那即将发生的祸端让她异常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