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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城倾覆,怨气不休。

西袈佛门在场的一众佛子联手压制怨气,却险些被反噬;无奈之下只得昼夜不休地默念佛文,将佛力布满这片天地。

效果甚微。

怨气翻腾不止,咆哮的气浪冲撞着佛文经墙,震荡传出很远。

这样大的反常惊动了修仙界其余大的门派,他们布下层层结界和重重阵法,试图将怨气困在荔城,免得祸乱修真界。

但是缠绕不绝的怨气冲天而起,灰黑的云遮天蔽日,凡间家畜死、鸟兽散,凡人日夜惊梦不安。

怨气,失控了。

最后的画面停留在地仙学府当年的时峰峰主和九峰峰主九曜匆匆赶来、施以时光回溯之术、并织就大型幻境的场景上。

留影珠缓缓落下,被九曜收拢在掌心。

日色落,夜色起。

昏暗的灯笼勉强照亮了这方小院,潺潺流水声回荡在静谧的夜色中。

九曜看向有些沉默的容与和桑榆两位小辈。

“有什么想法?”他挠挠头,并不怎么熟练地开始充当一名关怀后辈的可靠前辈来。

他被送至凡间秘境压制怨气时不过刚接任九峰峰主之位,还没来得及收徒,教导后辈的经验不足。

几千年过去,留在秘境之外的本体倒是当长辈当得熟练。但他只是一道神念,本体能得知他的想法,断没有反过来,神念能窥视本体感官的说法。

真要算起来,他倒是想知道,感知到九曜本体陨落的时候,他为何没有收回自己这道神念的原因是什么。

咳咳咳,想远了。

九曜尽量温和地启发后辈,“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没有想法的话就当陪陪我这个前辈说说话也行。”

他可寂寞太久了。

容与攥着桑榆的手一紧,“九曜前辈,荔城城主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认识女修吧?”

桑榆脸色一变,加害者的想法她才不想知道。

她稍稍用力,想将手从容与指间抽回来。但容与握得那样紧,她抽了两次都抽不出来,遂在他手中泄愤似的掐了一记。

容与苦笑,给桑榆传音,“总要总结原因的。”

桑榆手中动作停了下来,心里的气稍减,但还是没给他好脸色。

九曜对小情侣在自己面前闹的别扭看的分明,心里饶有兴致,但面色不露分毫。

“原因,他自己说了啊!”九曜摇着头,一副“年轻人你不认真”的神情。

容与一愣。

他细细回想着荔城城主说的那些颠三倒四、毫无逻辑的话。

不是吧?

他正要说话,身边的桑榆已经开口。

“女修也太无辜了。”她好惋惜。

九曜赞同着点头,“确实。”

“荔城城主是怎么知道女修会经过荔城的?她和道侣还没入城呢!”容与已经知道了答案,转而再提出疑问。

“因为有人通风报信。”九曜盯着两位小辈,语气很严肃,“女修是他们师门中最有天赋的弟子,年纪轻轻便修炼至化神期。若不出意外,她将是下一任掌门。”

同门倾轧。

太荒谬了。

容与和桑榆两人皆有些不可置信。

“所以,女修的师门到荔城查探时,通风报信的那人也在?”桑榆很快想到另一个点。

按时间推算,女修被困前后有一年有余;她的道侣在当日就陨落在荔城,不可能没有人发现,但是她的师门却轻易地放弃了荔城这个线索,定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不错。”

九曜赞许地击掌,却险些将还未收起的留影珠拍碎;他吓了一跳,忙匆匆收起留影珠,尴尬地看向两位后辈。

容与和桑榆很体贴地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问心劫落下的时候那人就尸骨无存了。”九曜咳了一声,继续撑起前辈风范,“女修身陷囹圄却仍能坚守心中的大道,你们要好好向她学习。”

“为什么选择修仙这一条路?很多修者到了陨落之时还想不明白。”

“我们地仙一脉,生来就无法做选择,注定只能走修仙这一途。但你们选择的大道是什么?你们真的想明白了吗?回去好好想想吧!”

九曜说着说着又不自觉地抛弃了前辈风范,恢复了本性,一通话下来,就没留给两人说话的机会。

或者说,他本也不指望在这么短的时间让两位小辈参悟出什么大道来。

是以,接下来的谈话一切皆随心。

凡间秘境到此为止,九曜向两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坐近些。

桑榆、容与听话照做。

便见这位前辈神秘兮兮地凑近他们,低声问:“想不想听你们长辈们的糗事?我可知道不少。”

明明在凡间秘境,这位前辈无人能敌,他此时却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偷偷摸摸的。

容与和桑榆对视一眼,忍俊不禁,然后异口同声:“想听。”

长辈们的糗事啊!

可难得。

九曜兴致勃勃的,“现在学府的药峰峰主是不是连培而?”

两人颔首。

“我跟你们说,连培而那小子当年被我困在幻境,好巧不巧地触发了幻境真身体验。”

九曜有些难为情地看着桑榆,“小姑娘你不要怪我啊!”

桑榆摇摇头,已经过去了。

那就好,九曜神色再次飞扬起来,“然后他成为了女修,被困了五日。最后崩溃到大哭,我看不下去了才把他捞出来的。”

呃……

容与和桑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连峰主太惨了吧!

“连峰主至今未结道侣,不会是受到幻境影响吧?”容与迟疑着问。

桑榆默默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九曜捂着脸咳了一声,“作孽啊!”没了继续调戏这位凄惨后辈的心思。

“那,换一个人?”他小心翼翼地问。

“好。”

“换容修文吧,他现在应该是掌门了,”

九曜没看到两人复杂的神情,自顾自说道:“当年看完留影珠之后他紧紧抱着星卉那姑娘,哭得稀里哗啦的,眼泪鼻涕糊了人家姑娘一肩膀。”

桑榆捂着嘴,拼命忍着笑。

容与却是“噗呲”一声笑出来,“老爹在娘亲面前这么怂的啊!”

九曜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是?”

“我就是容修文和星卉的儿子,容与。”

“哦,”说坏话说到人家父母头上去了,九曜面上泛红,“嗯哼,他们两个很登对啊!”

他看向桑榆,“黎族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父母是谁?”

今日丢脸的次数有点多,即便厚脸皮如他也有些挂不住了,还是问清比较好。

“九曜前辈,我名唤桑榆,父亲是桑一廷,”桑榆一顿,心里浮起失落,尽量让自己声音保持正常,“母亲是星柒萋。”

即便她竭力掩盖,但九曜还是听出了她的感伤,看来柒萋那姑娘出事了,怪不得近些年来都不来秘境。

九曜只当不知,“那我就避开他们,说其他人的。”

“九秩你们认识吧?”看到两位小辈点头,九曜松了口气,“九秩啊,当年运气也一样不好,他触发的幻境真身体验是女修那贪生怕死的道侣。”

咦?好像有点好玩儿。

“但是九秩这个人认死理,他怎么都不肯丢下女修,险些被勒死。”九曜撇了撇嘴,“然后我就把他丢到开头重新开始,结果这人联合女修跑出了荔城,跟西袈佛门举报了荔城城主。”

“这还怎么进行得下去啊?”

“然后我就亲自上阵,让他体验了一把当荔城城主的感觉。”

呃,九曜前辈好像有点缺德的样子。

容与和桑榆面面相觑,怎么总想让人亲身体验万年前的事情呢?

九曜可不知道两位小辈在腹诽他,“最后他被暴烈的魔气入体,哭得嗷嗷叫,险些破了我的幻境,然后我就把他捞出来了。”

“这样啊!”

“对对对,”九曜讲到兴奋起来,完全没听出两位小辈的敷衍,“还有恒天阁那小子。”

他神秘兮兮地笑起来,“他当年成为了打铁匠,对,就是你们觉得像器峰师兄那个。”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要在小辈们面前保持前辈风范的自觉,也没有偷窥人家小情侣打情骂俏、然后在人家面前点明的不好意思。

“他完全投入进去了,当个打铁匠混的风生水起,险些跟城主称兄道弟。我一看这还了得,就把他记忆消除,让他重头再来。”

“然后呢?”

“然后啊,他就继续打铁。隔壁卖针线的小寡妇瞧上了他,他半推半就的,险些就从了。”

哦豁,恒峰主玩这么大。

“荔城覆灭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小寡妇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还有啊,你们星岩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