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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什么大事...”薛灵轻咬下唇,“就是我前段时间听闻...你与洛家二公子...”

少女鼓足勇气,终于将话问出了口,“他真的喜欢姐姐你么?”

京兆府大门外,种着一棵高耸笔直的杨树。

夜风习习,翠绿树叶在枝头翻滚,扬起一阵沙沙沙地声响。

树下马车中,青灰色的窗幔被一只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挑起。

俊美秀丽的男子透过四方棂窗,视线直直落在沈璃身上。

她站在京兆尹大门前的台阶下,夜风拂动她水蓝色的裙边,裙袂翻滚,如同波浪般的涟漪在她的脚下荡漾开来。

纵然夜色昏暗,沈璃还是能一眼瞧出,薛灵的少女心事。

她沉默片刻,轻声问道,“他已经被陛下指婚,你不知道吗?”

薛灵神色黯然,低头道,“我知道,而且我也知道,就算不是四公主,也轮不到我。”

说罢,少女重新抬起头来,看向沈璃的双眸中,充斥着满满担忧。

“我就是...想关心一下他,听我兄长说,他日日在长庆楼中喝得烂醉,再这样喝下去,人恐怕都要喝没了 !”

薛灵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道,

“姐姐,你既与他有...交情,能不能去劝劝他?别让他再这样喝下去了。”

广袖中手指微微蜷缩,沈璃垂下眼眸,遮去眼底复杂翻涌的情绪。

她...适合去劝洛琤么?

事到如今,他们两人之间已经是再无可能。

既已没有可能,她就不该再做出一副欲断不断地缠绵姿态。

这个时候,以任何方式的关心与接近,都是在反复撩拨他的心弦。

让他想断不能断。

于情,她想去。

于理,她又不能去。

薛灵见她沉默,拉着她的手请求道,

“姐姐,我知道,我说这些话其实是有些讨人嫌的,我只是觉得伤心,洛二公子他以前…可是比太阳都要耀眼的人......可他现在...”

想起那一日在长庆楼中,她看到的那个颓废消沉,躺在满地酒坛中的男子。

与那个在马球场上,一身红衣烈烈如火的少年…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薛灵眼中似有水光涌动,

“我那日跟在兄长身后,偷偷去瞧了他,他现在真的很不好...姐姐,你就去劝劝他,好不好?”

“灵儿——”

马车上,薛夫人朝她招招手,“我们该回去了。”

“母亲,我马上就来!”

薛灵转过头来,手下微微用力,“姐姐,求你了,你们不是朋友吗?你一定要去啊,他就在长庆楼!”

薛家的马车走远了。

京兆府坐落在江都城最中心的位置。

沈璃站在台阶下,隐约可以望见长庆楼高挂的红色灯笼。

薛灵说,他真的很不好。

沈璃心中也越发难受起来。

她私心的认为,她与洛琤之间,即便有过一段尚未萌芽的感情,往后也还是可以继续做朋友。

即便只是朋友,该有的边界感还是要有的。

最起码不能再像从前那般,与他言行无状,谈笑嬉闹了。

可是去劝劝他,作为朋友来说,应该...也不算越界吧?

“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正如这夏夜的清风。

她闻声转头,眸间尚未敛去的落寞,被他尽数收进眼底。

“没什么。”她摇摇头,随即展开笑颜,“我们回府吧。”

沈璃脸上始终挂着笑意,那笑容如同深秋的阳光,淡淡的,暖暖的。

却又透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怅然。

沈北岐安静看着她,似乎要透过那双清澈如泉的双眸,看透她捉摸不透的内心。

这种无法将局势牢牢把控在手中的患得患失,时常会令他感到不安。

良久,他垂下眼眸,“走吧。”

他好像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适才杨夫人说的那番话?

跟在他身侧缓步向马车走去,她轻唤一声,“兄长?”

“嗯?”

“其实,她们都不太了解你。”

所以,适才杨舅母的话,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两军交战,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不知他当年为何要那般做,焚烧北夷国一城,为自己留下千古骂名。

但她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不得已的苦衷。

她也相信,他从来就不是旁人口中那种嗜血残暴之人。

“她们如何看我,都与我无关。”

沈北岐脚步微顿,侧眸看她,“那你呢?”

“我?”沈璃指向自己。

她对于沈北岐,虽说不算百分百了解,但自认比旁人看到的要全面。

至少,她能瞧出,他看似冰冷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柔软且炽烈的心。

他只不过是褪去了少年时期的豪放不羁,以沉稳内敛的表象,遮住了他那颗丝毫未变过的赤子之心。

“嗯,”他点头,“你了解我吗?”

如果不了解,是否愿意花费一些时间,来了解一下他?

沈璃弯弯唇角,“了解啊。”

“噢?”他眸中泛起浅浅笑意,“说来听听。”

“嗯...怎么说呢?”

沈璃抿抿嘴唇,“比如今天,你看似冷面无情,一副要严惩杨丽君的模样,实则还是手下留情了,对吗?”

他微微挑眉,“从何看出?”

“那支白头洒签。”

她双手背在身后,双眸中映着悉碎星辰,泛着小狐狸般狡黠的光芒,“你以为我瞧不出来?”

县衙审案,令签分为四种颜色。

绿头签是捕签,抓人用。

白黑红三种颜色的令签,分别代表刑罚的轻重。

黎大人本身是想取黑头签的,可却被沈北岐一个眼神示意,换了支白头签来。

衙役看到大人扔下的是白签时,行刑时手下力气便会小些。

因此,即便没有那几层垫子,打了二十大板后也受不了太重的伤,几日便可无恙。

但若是黑头签,只怕是要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红签就更不用提,大约会被活活打死。

他勾唇笑笑,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没想到,我们小阿璃还懂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