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大雪纷飞。
洁白银装包裹万物，掩盖住泥土下的那些种子，压住那些蠢蠢欲动的、等待来年春日的幼苗。
祠堂前一个立得笔直的影子落上了厚厚的积雪，不远处的议事堂中人影攒动。
“话说柱间少族长所说的那件事，你怎么看？”
“我没什么看法？我听族长安排……”
“我是坚决反对的！我姐姐就死在那该死的宇智波之手！若是说那个辉夜澪，我觉得可以接受，但是宇智波一族，不行，绝对不行！”
“唉，节哀……但是日子还得过，我们得往后看，紊兽那种怪物太过可怕，就算把那个澪给拐过来，难道单靠他一人之力就能完全放下心吗？我们千手还是得另做打算……”
“嘁，懦夫！孬种！让我和宇智波和平相处还不如让我去吃屎！真有那一天，我宁愿去和那些宇智波杂种们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你看少族长被族长罚跪三日了，在那祠堂前都跪成雪人了，但是族长都没心软……想来，族长是不同意他的想法的。”
“确实，我堂兄的朋友的二大爷的儿子就是看守的祠堂的侍卫，听他说，后来扉间少爷都不许去探望柱间少族长，想来族长是要好好纠正一下他的性子。”
“这么冷的天气，就算柱间他体质再强，但是毕竟是个孩子，怕是也坚持不了太久吧？”
“但现在不是心疼他的时候吧，柱间毕竟是下一任族长，思路走错了的话，说不得会让千手一族走上什么样的歧路上去……”
“你怎么知道是【歧路】？说不得他走的就是正路呢！反正柱间大人救过我，我无条件拥护他！”
千手族人们捧着温热的抹茶聚在暖炉旁，伴着哔哔啵啵的木柴燃烧声，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火光摇曳，雪花飘零，千手桃夭落了一身的雪，静静站在房檐上，仔细倾听着族人们的想法。
人影微动，不见踪迹，被踩出的小小雪坑很快被新的雪花填补，再也看不出什么。
……
黯淡的烛光前，千手桃夭单膝下跪。
“大长老的手下可能被敲打过，在讨论中不发一言；二长老的所属整体较为平和，上次雪山之行他们一系损失惨重，知晓紊兽的可怕，赞同联合；三长老那边过于激进，他们在挑拨情绪……”
把这几日暗中观察的反应一一汇报了，千手桃夭抬眼去看坐在主位的千手佛间。
明明只是过了三日，但是他头上出了不少白丝，看起来苍老了三年般。
他提笔，把千手桃夭搜集的情报慢悠悠地写在卷轴上，开口应了一声，“起来吧。”
他停下笔，仔细打量着千手桃夭，视线落在她的断臂上，“你的手如何？最近还会有那种幻痛吗？”
千手桃夭无意识地挽了一下空荡荡的手臂，苦笑着起身，摇摇头。
“还会有，但是已经好多了，我听族里的老人说，半年左右就会习惯了。”
她吸了口气，抬头扬起乐观的笑容，“痛点其实也不错，至少可以让我清晰地感觉到我还活着……虽然晚上有点睡不好，但是一想起天亮后就可以陪小桃华一整天，也就不感觉是什么大问题了。”
千手佛间看着这生来坚强的千手桃夭，有点被刺痛般别开了视线，“……好好休息，最近辛苦了。”
虽然桃夭可以这般轻松地说着不碍事，但是她伤在自己带队下，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其实就任族长这些年，不一直都是这样吗，那些追随自己的人，都在这些年的蹉跎中或死或伤。
虽然在冠冕堂皇地说着什么“会带领千手一路披荆斩棘勇往直前”的大话，但是沉下心来驻足而立，现在的千手多家因上次雪山之行摆上了祭奠用品，他们过得并不好。
回首过往，遗留在原地的是一座座冰凉的墓碑；遥望远方，依旧是无止尽的黑暗和茫然。
这些年，似乎每日都在忙着，但是一停下来思考，又感觉是在原地踏步。
满腔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和那落在肩头的日月星光一样，常伴身边。
“唉……”
千手佛间回神，深深地叹了口气，笔下不自觉地落了两个字——“溪间”。
……
就这样又过三日，千手板间撒娇许久也没有向父亲求来投喂柱间的机会，他们铁血的父亲似乎下定决心要让兄长改变想法，丝毫不松口。
族人们的看法之间存在着诸多冲突矛盾，从动乱的苗子成长为动手动口的火气，但是族长并未出手制止，只是默默地派人观察着族人们的看法与行动。
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的对立关系由深刻的血仇立起，现在又由利益搅乱。
而人心复杂多变，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想要顺势引导，实在有着诸多不便，所以不如干脆把水搅浑，让族人们的真实所想暴露出来，然后再一一梳理。
这就像为了治病要血淋淋地切掉腐肉，刮去残毒，然后才能正常恢复一样，千手佛间准备把族人归一归类，然后借宇智波之手大清理一通。
他把千手的未来赌在千手柱间身上，所以对千手柱间掌权有异议的族人们，会在来年大大小小任务中分配到高风险高回报的那种，而其他的事项同样可以类比此事。
借刀杀人，永远是每个掌权者最好的武器之一。
千手扉间知道父亲的意思，所以虽然担心自家大哥的安危，也没有像千手板间一样央求父亲，只是放任事件一路发展，安心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只不过偶尔——只是偶尔，他会悄悄地把饭团裹成雪球模样，趁着大雪悄悄给千手柱间一点补给。
觉醒了木遁的千手柱间体质比大部分族人想象中的好得多，他会用木遁把滚过来的饭团心照不宣地收起来，然后对自家弟弟悄咪咪地咧嘴一笑，气得千手扉间感觉自己一路隐藏行踪都是无用功。
日起日又落，雪积得很厚了，千手一族终于爆发出了第一场冲突。
桌子倾倒，椅子掀翻，鹰派和鸽派在这些天的讨论中已经泾渭分明地划出了界限，站在议事厅两边冷冷地看着对方，彼此都觉得对面的不可理喻。
门开了，千手族长姗姗来迟。
千手佛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轻描淡写地按下了躁动的双方，解除了千手柱间的刑罚，然后一语落地。
“我还活着一天，千手一族就不可能和宇智波联合！”
反对联合的鹰派立刻趾高气昂，而支持联合的鸽派愤愤不平地闭了嘴。
但是人的想法就像弹簧一样，强压不会轻易改变他们，那被压制的念头只会慢慢积攒力道，直到千手佛间死去那一天，触底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