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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郡。

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

严东吴靠在软榻上,端着个铜烟锅子吧嗒吧嗒抽着。

今年还真是流年不利啊?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忽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都是那竖子,自以为是,没事找事,瞎搅和!咳咳咳!”

严东吴抽完一袋烟,恨恨地骂了一句后,便剧烈咳嗽起来。

吱呀!

房间的门忽然开了,一道人影走进来,光线有些暗,看不太真切。

“东吴兄,骂谁呢这是?”

声音很耳熟,那沈家主沈文镜竟然又折回来了。

“你就不怕他们起了疑心,做了你?”

沈文镜闻言微微一滞,旋即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掌灯,自顾自找地方坐下,自顾自抓起茶壶倒了一碗,一饮而尽后,才道:

“东吴兄,我江东果真没有半分胜算么?”

严东吴嗤笑一声:“梦里啥都有。”

沈文镜再次一滞,旋即没好气地数落道:“就你这张嘴,能活这么大岁数真是不容易。”

严东吴又装上一锅烟叶子,吧嗒吧嗒又抽了起来。

“你说这事已至此,我等江东之人若不能团结应对,哪里会有半点活路?不过是早死晚死罢了。”

沈文镜一想到前景,就不由愁眉不展。

严东吴端着烟锅子,嗤笑道:“你们吴郡要是没有退路,果真有胆子造反?既有退路,却来问我这个没有退路之人?”

沈文镜再次一滞,旋即无奈地道:“广陵之事,我知晓时一切都晚了。”

严东吴竟也点点头:“我若早知你们要反,早就跑回丹阳,叫上家丁护院直接扯起讨逆大旗恭迎王师。”

被他这样揶揄,沈文镜也不恼,只是愁眉不展地道:“东吴兄,可有破局良策?”

严东吴淡然道:“丹阳的事都够喝一壶的,哪有闲心操心你们吴郡的事?”

沈文镜警惕地环顾左右,压低声音道:“向氏、林氏、刘氏已经决意跟我们一致对外了,只剩下你严氏和王氏还在观望。”

严东吴轻呵一声:“林刘两家根基在丹阳北,与你们吴郡最是密切,他俩反了我还信,但向氏素来与吴郡不睦,我是决计不信向文发会看不清形势与虎谋皮的。”

沈文镜呵呵一笑:“东吴兄果真好见地,向氏的确只有一位族老跟我们干而已,只是这位族老已经囚禁了向文发罢了。”

严东吴仍旧不为所动,云淡风轻地道:“文镜啊,你还是莫要多费唇舌了,你吴郡自有退路,我丹阳却是跑不掉的,谁敢拿身家性命跟你们豪赌?”

沈文镜道:“便是最终天不遂人愿,难道还匀不出几艘海船装下你一家老小么?”

严东吴不屑地道:“你们吴郡一手把控海贸,我等在海外毫无根基,去了岂不是就是砧板上的肉?也只有林刘两家猪油蒙了心,才会甘心给你们当开疆拓土的炮灰。”

沈文镜神色阴晴不定了一下,起身来到严东吴身旁,附耳低声道:“他们已经伪造了你的书信去严氏。”

说完,便仔细观察严东吴反应,却见对方仍旧从容道:“你知道我家家训中有一条什么么?”

沈文镜不明所以,却听严东吴戏谑道:“我严氏有条老规矩,一代家主一生可增添一条嫡传家训,你知道我祖父增的什么么?”

沈文镜更加不明所以,各家嫡传家训只有最核心的成员口口相传,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忽然主动透露。

“我祖父担任严氏家主四十年,只留下一句:吴郡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

我爹六十岁才坐上家主之位,留下的嫡传家训又把祖父的遗训抄了一遍,还专门嘱咐我,若无特别紧要之事,便再重复一遍。”

自古以来,重要的事情必须说三遍。

沈文镜被狠狠噎了一下,却也无言以对,吴郡势大,这些年可没少挤兑旁郡大族。

江南四郡,只有吴郡必须确保至少又有一位在任郡守,两位同时在任也是有的。旁处的人来吴郡只能是傀儡,而吴郡的人跑去旁郡做主官却每每指手画脚。

“文镜贤弟,不要心存幻想了。我严东吴今日把话放这,便是江东上下同心造反,也顶多多撑一阵子罢了。

做下广陵之事的蠢货肯定没有料到,只是轰塌了几座空房子,朝廷的兵就来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有些人连朝廷的底线都没摸清楚,就敢自以为是,啥也不是却敢孤注一掷,局面崩坏了还在那里强自镇定,你说,跟着这样的人去海外,果真能扎得下根?”

沈文镜没好气地道:“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只问你严氏究竟是不是要自绝于江东?”

严东吴却不肯接茬,仍是自顾自道:“敢问文镜贤弟,夷洲那一万精兵,现在何处?是拉去丹阳和朝廷拼个你死我活,还是留着在海外保命?”

沈文镜阴沉着脸,却一言不发,显然已经词穷。

之所以如此煞费口舌,因为只有严东吴配合,才有可能争取到丹阳地头蛇组织沿江防务。吴郡已经控制了丹阳北,但如果没有把控丹阳中西部的严氏和王氏配合,沿江防务就会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那所谓的一万精兵怎可能防住千里大江?

“文镜贤弟,为今之计,守肯定是守不住的,便是我全力配合也没用。还是专心经营退路,毕竟人离乡贱,这一万兵才是海外立足的根本,握在谁的手里,谁就能对旁家予取予求。”

沈文镜没好气地道:“东吴兄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严东吴仍旧语重心长地道:“初始时一定要齐心合力,否则全没有活路。可一旦在海外站稳脚跟,要立刻进行内部整合。

因为你们五家放在大周锦绣之地,物资充盈,还有朝廷压着,尚能和平相处,若是在海外资源匮乏之地,五家必生龃龉。

若是没有能一槌定音的人领袖群伦,注定长不了,身死族灭只在眼前。

但一定不可以大规模火并,而应设计剪除对方要害人物,吞并其部族,尽量以最小的代价完成整合,若此方能在海外长久存续下去。

你我相识多年,此策便是严某送给文镜贤弟的临别赠礼,后会无期!”

啪!

临别之际,严东吴一片拳拳情谊,可沈文镜并不领情,反而恼羞成怒,拍案而起,右手十分无礼地指指点点道:

“严东吴,你我相交一场,我这才来做最后努力,试图保你一命。可惜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你爱怎地就怎地吧,我不管了!”

说完,拂袖而去,一副割袍断义的架势。

望着多年好友愤然离去的背影,严东吴却是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阴谋之所以带个“阴”字,就因为见不得光,一旦见光立刻失效。

高端的玩家往往喜欢玩弄阳谋,要叫你明知美酒有毒,却仍眷恋酒的滋味。

沈文镜阴沉着脸走出囚禁严东吴的屋子,吴苏胡余四家家主族老都在等候。

“还是油盐不进?”

余氏族老余承泽率先开口。

沈文镜冷笑一声:“你不是都听到了,何必明知故问?”

余承泽被噎了一下,有些羞恼:“你也要学你竖子嘴臭?”

五人各个神色难看,竟是一时相顾无言。

人离乡贱,几百年的基业都在这里,谁愿意真个离开?所以才要放手一搏,试试能否真个武装割据了。

结果这个严东吴不仅一心求死,临终竟还妄图破了五家联盟。

“既然他找死,那便叫他去死!拿着他的头,去问问丹阳果真都是硬骨头乎?”

余承泽愤恨地说了一句,可惜他说了不算。

吴氏家主吴太平沉声道:“文镜,严东吴已经暗中被你说服,但顾忌家族存续,不肯公开露面,再安排你家在严氏的人搞出点动静来佐证。

少学,你苏氏子弟都要认为,严东吴已经以身殉国。

承泽族老,严东吴妄图脱困已经被你余氏斩杀。

东峰,安排得力人手去接应严氏嫡系族人往海盐港去,愿意去的去,不愿不强求。

看紧了严东吴,别叫他真死了。”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你严东吴敢在五家联盟之间扎刺,就把你严氏也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只要最后证明你严东吴没死,那肯定是反了。

当此风声鹤唳之际,正是谣言滋生的最佳土壤,就算最后风平浪静,许多真相仍然会被掩盖。

反正洛都那位已经红了眼的皇帝,肯定是没有心情听你狡辩的。

屋内,严东吴清晰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却也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娘个希匹,真要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