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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雨无情,不管人冷不冷,自顾自下个不停。拖拖拉拉的,像久病之人的眼泪。

寅时末,四下里仍是黑,房檐下雨水的滴答声格外清晰。金枝一面往手心哈着气,一面快步往小厨房去。

集美已经起来了,正往灶膛递送柴火,火光映得她的脸一片喜色,怎么看都不像是病着。

金枝乍见,笑着搭腔进门,“集美姐,大早起的怎么不多穿两件?”

集美作势握拳咳两声,回身笑道:“灶前坐着不凉,还发汗呢。”

絮儿吃了几日金枝做的饭,总觉没滋味。集美顺势接过厨房的活,想起秦大夫的事情阵阵后怕。入口的东西马虎不得,要亲自做才放心。

两人都是手脚麻利的人,一个洗锅,一个提水,一个做饭,一个烧火,很快把主子早起要用的热水和早饭准备妥当。

这厢集美事毕歇息去了,金枝留下来归置扫洗。刚洗好锅碗,就听个小厮跑来传话,说是她娘说家里来了一门亲戚,让她这两日务必归家。

“说是姨妈和表哥从瑞州来了,要见见。”

金枝到正屋请示,眼眸低垂,两手用力攥紧裙摆。

絮儿想她平日办事勤快,正好给她放两天假,便道:“那你去吧,代我向你姨妈和表哥问好。”

恰逢李辞从碧纱橱内走出,刚听见“表哥”二字,眉心一下子拧紧。

“谁的表哥?”

絮儿笑答,“金枝家的。”

李辞淡漠地扫一眼金枝,转到榻上喝茶,“且留着心神,表哥也不尽然都是好人。”

这话自然是指絮儿的表哥宁策,却把金枝一头冷汗激了出来。

待至归家,金枝仍然心神不宁,不停用绢帕抹汗。

她娘甫进门,看她那副样子便抱起两手倚靠在墙,“我说姑娘,只当你伺候了王爷王妃,把正事忘了呢。”

她爹金升也挑帘子出来,将个包袱直接丢到金枝怀里,“来,接着你‘表哥’。”

金枝拆开包袱皮一看,好些药罐子。

她的脸色变了变,“眼下我还不能往正屋伺候,您也太急了些。”

金升媳妇笑着走去,一巴掌掴在她脸上,“小蹄子,打量我瞧不出你的心思,巴望着走王妃的门路,往后离了我们就能自在了?”

“呸!”

金枝感觉左脸肿了起来,牙龈也疼。嘴巴里有血的味道,腥得发甜。额头沾着腻乎乎的一团唾沫,正往下滴到眼皮。

她半抬脑袋道:“没有的事。王爷那人向来疑心重,我做的饭菜他从来不吃,也没法子……”

话出一半,又挨一巴掌。

她被金升揪着脑袋,这才完全把脸抬起来。圆溜溜的眼里空空无神。

这两人杀了她父母并抢走身份文书,冒充她爹娘已经五年了。她也是前年进京投奔父母时才知。

为了活命,不得不扮演这两人的姑娘。

如今这两个接下外头的差事要毒杀齐王。金枝下不去手。

“限你三天,办不成就是个死字。”

脑袋被金升揪着向上提,金枝感觉头皮都给拽松了,疼得她皱眉龇牙。

金升媳妇则一手叉腰,一手指她狠骂,“别想告发我们,从前你可往王爷的床铺撒过毒粉,害他的背烂了一个多月。张护卫至今还在查呢。”

金枝目光定定地看向她,“我知道。”

那毒粉是金升媳妇逼她撒的,为拉她入伙。

金升这才松开手,转到前头打量她,目光里渐起淫靡,“知道就好。离了我,上哪里找懂得疼你的爹呢。”

那时候金枝上京,发现情况不对就要跑去报官。当日被这男人抓住奸污了。

自那以后,金枝很怕年节归家。她躲不过去,她得伺候他。

如今活不成,死不了,成了这两人的棋子和玩物。金枝眸子里的光益发黯淡下去。

眼泪流不出来,早干了。

这场磨人的刑罚迟迟未能结束,打和掐都集中在大腿根和膀子,那些衣裳盖住就看不见的地方。

金枝忽然感觉很累,看向窗户射来的一缕晴光,卷起一束尘埃,很像老家的宅子。

假使没有那场洪灾,爹娘就不会上京投靠亲戚,后头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金枝盯着盯着走了神,想起爹娘。这辈子还能给他们报仇吗?

这时候,金升媳妇忽然“啪”地拍了她的脸一下,“那个集美,到底真病假病?”

金枝倏而回神,缓缓点了点头,“真病,吃了好些药不见好,这些日子越来越重。”

那两人听罢齐刷刷笑起来,吃毒药能好才有鬼了。

金升得意道:“原想着先弄死她,就你一人伺候下手方便些,偏她命大。得,再等两天。”

金枝在绝望里想起集美的脸,笑了下,“放心,她那样子快病死了。”

金枝一早猜到集美没病,但她不愿向这两人坦白。

集美没了爹娘,和她一样可怜。怎么好再去害人家?

抱着必死的决心,金枝回到隐春园。

赶上齐王二十一岁生辰,一大早王妃就叽叽喳喳开始筹备布置。

絮儿捧着好几支茶梅,紫红的花映得她的脸也红,一边跑进屋一边笑,“王爷,瞧,这茶梅开得真好。”

说着往梅瓶里插,“我爬梯子摘得最高的几支,寓意高升红火,往后咱们都会发达。”

李辞正在看书,给她一闹什么都看不进去。搁下书出来,洋洋地靠在碧纱橱看她摆弄花。

“胡闹,跌下来怎么好。”虽是责怪,嘴边挂着淡淡的笑。

絮儿回头笑嗔他一眼,“我是谁?断不会摔的。”

原打算趁机讽刺李辞的小身板两句。想着今天是他的生日,又看他这些日子发了疯似的运动,身体壮了许多,絮儿只好把话咽回肚里。

“欸,等我新家归置好了,送我两株茶梅好不好?”絮儿笑着走向李辞。

李辞的脸顷刻冷了下去,非要在他过生日的时候提这个?

他不回答,转到榻上倒了盅茶,刚喝一口“噔”地搁下,“谁在外头?茶都凉了也不续上新的。”

这时候集美正在厨房准备生日宴的菜,金枝跑到外间帘外应答,“王爷息怒,小的这就去换茶水来。”

絮儿没好气地一把接过茶壶,恨李辞一眼,“倒个水而已,有手有脚干嘛非得使唤人!”

本想把茶壶回塞给李辞,让他自己倒水。想着是今天他生日便忍了,自己转去厨房换水泡茶。

金枝愣在原地,有些可惜,也有些庆幸。原已准备趁机给茶水下药,王妃让她得以再做一会儿好人。

絮儿打水回来见她呆呆地立在廊下,走近细看,吃了一惊,“金枝,你被谁打了么?”

金枝心脏骤然一紧,她的脸已经用脂粉好好遮盖了,且已过去两天,怎的还能被看出来?

她讪笑着摸摸脸,“不是打的,是摔的。这不回家那天赶上下雨,路太滑一时不小心摔倒了。”

絮儿眉心渐渐收拢,“还不承认,摔跤脸上有破皮擦伤,巴掌打的只有红印子。”

金枝被她盯着,双手攥紧衣摆低声道:“就是摔的。因我的脸皮容易红,碰着一点就红成一片,多谢王妃关怀。”

絮儿还想多问几句,李辞在里头嚷起来,“茶呢?”

她翻个白眼一跺脚,进到屋里去了。

歇中觉的时候絮儿横竖想不通,想起秦大夫的事,又想起之前温玖话里的意思。金枝大约是贵妃安插过来的,便拉着集美到床上悄声商量。

“集美,你看金枝可有古怪?”

集美想了想,“古怪倒是没有,只是这人太过小心,什么都怕麻烦人。总感觉心里藏着事情,和谁都生分。”

絮儿一拍大腿,“就是,早起看她脸上有淤青,问她是不是给人打了。她非说是自己摔的。”

集美想起来说,“回家之前她说针线匣子里有好些彩色纸和零碎玩意,王妃若喜欢大可都拿去玩。”

絮儿一听便道不妙,金枝最喜欢收集这些东西,当成宝贝一样。说这话感觉像在交代遗言。

好端端的,金枝怎么想着要死呢?必定是要做付出性命的事。

絮儿一下从床上跳坐起来,低吼了声,“不好,金枝要杀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