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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灵殿之前,卫钧还满心愤懑,想着如何才能羞辱谢玄一番,让他自惭形秽,主动恳求陛下解除他与姐姐的婚约关系。

然此时此刻,见到了形容枯槁的谢玄后,他那酝酿了一肚子的话,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卫钧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殿内再次有声音传来,他才迈动脚步。

但这一次,能日行千里的腿脚,却仿佛重逾千斤,每每抬脚,都要花掉他好大的力气。

过了许久,卫钧才进入大门。

谢玄跪坐在灵棺前,正往炭盆里烧纸钱。

如今的造纸工艺虽然比三年前好了许多,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纸依旧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别说把它当劈柴烧了,就是损坏一些都会心疼不已。

但谢玄与姐姐例外。

在安州时,有位老丈的女儿女婿和孙女都被恶霸欺辱致死,老丈多次乞鞠,姐姐得知此事后,亲自审理案件,并将那恶霸五马分尸,然家人的仇虽然报了,老丈的身体却也垮了,在老丈死后,姐姐便在他的坟前烧了纸钱。

那是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纸还有这样一种用途。

此刻的谢玄,一头白发,一身白衣,脸色煞白,神色孤寂的跪坐在火盆前,一张一张的往火盆里撒纸钱,看上去倒真有了几分“未亡人”的样子。

未亡人啊。

明明这才是卫钧希望看到的画面。

在他看来,武安侯占了鹤乔未婚夫婿的身份,那就该为姐姐去死,他怎么能苟活于世?

可谢玄变得形如槁木一身死气了,他反而浑身都不舒服。

被姐姐称赞意气风发温润如玉的武安侯,不该是这个样子。

卫钧长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来,如此重复了几次后,他才再次迈动脚步。

他在谢玄对面跪下,抢过谢玄腿边那一箩筐的纸钱,三五张叠一起就往火盆里放。

盆底的火焰疯狂吞噬,新的纸钱不断燃烧,刺眼的焰火在两人中间跳着舞,好似在庆祝什么一般。

庆祝什么?

有什么好庆祝的?

卫钧心里发堵,一把扯下自己腰间的玉佩也丢到了火盆里面,待看清玉佩的样式后,他又脸色大变,不顾一切地要伸手去捞。

然而有个人比他更快。

在他急切不已的目光下,谢玄将已经已经不再完整的玉佩抛到了他的身上。

卫钧急忙一把抓住。

差一点,他就失去姐姐送他的礼物了。

玉佩上面的流苏早已烧毁,洁白的玉珏也染上了炭黑的颜色,失去了它本来的样子。

“别哭了,擦一擦就好了。”

谢玄将一块布丢给卫钧,卫钧伸手接下,又反驳道:“谁哭了,我才没哭!”

刚说完,一滴泪就落到了玉珏上。

原本漆黑的玉璧,竟在眼泪的冲刷下恢复了光洁无瑕。

卫钧的眼睛一下子又亮了起来。

他顾不上反驳谢玄,忙不迭地拿布将玉珏擦了擦,等它完全恢复了本来的面貌,这才珍而重之地将其握到了手心。

经此一事,他对谢玄的感观越发古怪。

他依旧不喜欢谢玄,可要让他像往日那样恶狠狠地骂谢玄,或阴阳怪气地说什么话,他又说不出口了。

一时无话。

两个人都沉默着往火盆里烧纸。

不知过了多久,谢玄忽然起身,一语不发的离去了。

卫钧觉得奇怪。

这都快天黑了,正是需要人守夜的时候,谢玄怎么反而走了?

他对着棺椁出了一身会儿神,喃喃道:“姐姐,他要是给你殉葬,你会阻拦吗?”

一定会的吧?

你那么心软,才不舍得别人为你去死。

这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

卫钧急忙回头,看到了形容狼狈不堪,走路时跛着脚,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包裹的李沧。

很快,李沧来到了灵前,他先朝卫钧行礼,之后才在谢玄下方的位置跪了下来。

他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鹤乔死后,除了恳请陛下让他殉葬之类的话,其余时间都闭口不言。

与卫钧不同,李沧是自己带着东西来的。

他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一些裁剪的很用心的纸钱以及一些折的像小船一样的东西。

卫钧好奇道:“这是什么?”

李沧低着头,哑声道:“这叫元宝,殿下说以后金银成为主要的流通钱币后,便可以锻造金元宝银元宝。”

卫钧颔首,又去抢他的元宝,“给我几个,我也烧一下。”

李沧自无不可。

卫钧又问道:“你觉得,武安侯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沧与谢玄相处良久,对谢玄的了解,应当比旁人更深一些。

李沧道:“臣不敢评判武安侯,但臣认为,武安侯与殿下一样,都是极为聪明,又极为通透的人。”

卫钧撇撇嘴,不太认可这个答案,“那他对姐姐呢,怎么样?”

在安州的那三年里,他们其余人都被姐姐派往了各地做事,唯有李沧和谢玄一直陪在姐姐身边。

谢玄对姐姐如何,李沧应当是最清楚的。

李沧微微沉吟,说道:“臣不懂男女之情,但依臣所见,武安侯很喜欢殿下,但不知为何,他一直在刻意压制那份喜欢,好像生怕会被殿下发现一样。”

“这样吗?”

卫钧喃喃自语。

李沧颔首,“这只是臣的一点愚见。”

卫钧却摇了摇头,“从他的变化看,你是对的,只是他为何要克制隐藏?难道是因为姐姐心怀天下,根本不喜欢他?”

正说着,谢玄走了过来。

卫钧脸色微变,他飞快看了眼谢玄,又给李沧使眼色,谢玄来了多久了?

李沧摇头,他也不知。

在安州时,武安侯便是这般神出鬼没,他都已经习惯了。

卫钧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想着谢玄或许都已经听到了自己的话,便直截了当问道:“武安侯,你为何喜欢姐姐还怕她知道?你莫不是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心虚了?”

李沧眼皮微微抽动。

卫小将军,当真是什么都敢说。

谢玄没说话,提着食盒过来,把一碟碟精致好看的糕点摆放到香案上之后,又自己拿了一块吃了起来。

卫钧看得目瞪口呆,“你,这是供奉给姐姐的,你怎么能吃!”

谢玄并不理会,三两下将点心吃完了。

待他坐下来,才开口道:“小将军误会了,我喜欢殿下,从未遮掩克制。”

只是有了上辈子的教训,他不得不更加谨小慎微,藏好心思,以免姐姐又生他的气,一走了之。

可这次,姐姐还是离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