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身处牢狱，谢玄脸上也看不到半点落魄，他仿佛还是那个立下赫赫战功受万人敬仰的白衣将军。
鹤乔看了他片刻，才开口，“萧暖是你杀的吗？”
谢玄道：“不是。”
鹤乔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谢玄抓住了她的衣袖。
鹤乔回眸，目光落到他那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上，她神色平淡，“还有事？”
谢玄抿着唇，喉结上下快速滑动，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几息后。
他道：“我说我没杀人，殿下就信了吗？”
鹤乔道：“不然呢？”
纵然新律加大了对世家豪族和权贵的约束，可武安侯这般祖上是立下不世之功的开国元老，自己也战功赫赫的功臣，在不涉及谋反叛国、没犯下罪大恶极之事时，律法往往会对他网开一面。
她来这里，只是想知道萧暖是不是谢玄杀的，其他事情，她会亲自查。
看着鹤乔冷漠的面孔，谢玄神色微滞，他犹豫了下，而后放开了手。
“罪臣一时冒犯，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我恕你无罪。”
鹤乔在李沧的护卫下离去，谢玄则满目不舍的看着她的背影。
……
萧暖虽然死了，可她的尸体还在。
为了保存她的尸体，延缓腐化的速度，廷尉府做了许多的准备，只为了观察她是否会变得跟平西侯一样。
鹤乔过去时，程都正领着仵作在给萧暖验尸。
“不必行礼，我看看便走，你们继续。”
她一边观察萧暖的尸身，一边与脑海中的1119对话，“能感知到那个系统的存在吗？”
1119摇头，“感知不到。”
实际上，那个野生系统的存在感非常低，许多时候，它都无法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但存在感低和消失不见是两码事。
鹤乔：“这么说来，萧暖死后，它也消失了？”
1119：“可以这么说，我扫描过这个世界，再没有发现任何类似系统的存在。”
听到这话，鹤乔放心了些，但又没完全放心。
离开廷尉府时，李徵正好下朝回来，鹤乔便与他道：“李大人，萧暖不是武安侯杀的。”
李徵态度恭敬，“殿下，此事，臣已知。”
鹤乔便道：“那把他放了吧，堂堂北伐大将军，少年英雄，若是顶着一个杀人的罪名，对将士们来说，是一件莫大的耻辱。”
李徵颔首，又道：“殿下有所不知，武安侯坐牢，罪名并非只是杀人，还有他假传圣旨。”
假传圣旨？
鹤乔有些诧异，“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徵道：“那日殿下走后，武安侯又折回大牢，他对程都等人言，单独审问萧暖是奉了陛下的旨意，然陛下并未下过这样的旨意。”
听到这些后，鹤乔不免又想起了太子所说的“武安侯生而知之”以及太常寺那些人对“她和谢玄共命运”的定论。
萧暖不是萧暖，难道武安侯就一定是武安侯吗？
不是的话，那他是谁？
鹤乔去而复返，再次回到牢房中时，谢玄还保持着之前的样子，怔怔地看着黑漆漆的走道。
而鹤乔的出现，便如一道光照进了他的生命中。
谢玄有些不敢置信地闭了闭眼睛。
殿下，又回来了？
“你是谁？”
鹤乔过来便问。
谢玄一怔，恭敬道：“臣是谢玄。”
鹤乔命令道：“直视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谁。”
谢玄看向她，神色怔忡，“殿下，我姓谢名玄，字叔夜，祖籍……”
不等他说完，鹤乔便打断他，“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最后问一遍，你到底是谁？”
谢玄眼中闪过万般情绪，千言万语，到嘴边还是那一句话，“回公主殿下，我是谢玄，谢叔夜。”
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鹤乔便换了一种问法，“你为什么不惜假传圣旨也要单独审问萧暖呢？你对她说了什么？”
谢玄道：“在边境时，我听太子殿下说起萧暖身上的种种诡异，又得知她杀死平西侯的事，担心她会对殿下不利，故而才对她进行了一番威胁恐吓，我没想到她竟然会自杀。”
鹤乔听得想笑，“你是说，你的三言两语，比廷尉府的刑罚还可怕？”
谢玄连忙道：“臣不敢，但萧暖确实是在臣离开之后死的，所以廷尉才会将我关在此处。”
他十分谨慎，每句话都严丝合缝，好似真的无懈可击一样。
鹤乔忽然问了一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谢玄有些茫然地看向鹤乔，语气里满是不解，“殿下说什么？我不明白。”
他的反应极其自然，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表演的痕迹，好似真的不明白鹤乔是什么意思。
鹤乔盯着他看了片刻，忽而轻笑，“不明白就算了。”
谢玄嘴唇未动，他看着鹤乔，似乎想说什么，可始终没有开口。
“假传圣旨是大罪，武安侯便慢慢享受牢狱生活吧。”
说完这句，鹤乔再次抽身离去。
然而她刚走过漆黑的走道拐角，牢房里的人便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差一点。
……
回宫后，鹤乔让李沧找来了李覆。
北伐回来后，李覆也入宫做了郎卫，他一身黑衣，冷酷帅气，英俊不凡。
“拜见公主殿下，不知殿下有何要事？”
鹤乔将创建血衣卫的初衷告诉了他。
一听血衣卫类同御史，直接听命于天子，上可监察百官，下可监视万民，可以持节杖和虎符四处巡视督察，对于律法不容的事情可以代天子行事，有先斩后奏之权，李覆心底被刻意压制的那团火焰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没有半点犹豫，李覆就道：“承蒙殿下赏识，李覆愿意接手血衣卫！”
鹤乔提醒他，“你可知，一旦做了血衣卫，你便会成为整个天下的敌人。到时，不仅为恶多端的贪官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就连一贯主张中庸的士人和普通的百姓也会视你如洪水猛兽。”
走上这条路，便无法再回头。
李覆面色桀骜，眼里满是对所谓“敌人”的轻蔑不屑。
“还请殿下做个见证，李覆愿意做大盛的一把刀，斩尽贪官污吏，杀尽为恶之人，还天下一片海晏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