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翎见徐娇娇沉静地站着，表情不谄媚也看不出紧张，心中生出一丝好感，就对她语气柔和地说：“小徐，来，坐！”指引着徐娇娇坐到了沙发上。
赵翎上任后把办公室家具、窗帘、地毯、摆件统统换了一遍，鱼缸里的鱼也被清理了，植物也统统搬走，看来赵行长想和张德峰的旧物划清界限，对旧人也是，弃之不用是主线策略。
赵翎先是夸奖了徐娇娇几句，接着就转入正题，说有几户企业要交给高新支行主办，让徐娇娇好好办好这几笔业务，给行里的老人们做个榜样，跟着哪个领导不是跟？好好干都有大好前途。
实际上行里剩下的老人只有柜台和中后台的人，而且同样岗位新党的工资比旧党工资高一倍，前台做业务的几乎全军覆没。
徐娇娇一下没反应得过来，这是还要委以重任？她可是张德峰面前的红人，赵翎不可能不知道，属于前朝旧臣，又没向她表过归顺的决心，怎么就突然这样？徐娇娇很是疑惑，领了任务就离开了分行。
回支行的路上她越想越觉得奇怪，就给季有阳打了个电话，季有阳听说赵翎找了她本就想了解一下情况，就跟她说：“别回分行了，你去IFS找个地方，我来找你。”
季有阳和徐娇娇在IFS的漫咖啡见了面，徐娇娇把赵翎交给她新业务的事情说了，季有阳也觉得很蹊跷。但他知道了企业名字，松了口气，三家公司都算省内很优质的客户，以前在m行授信时信用记录也相当良好。
他想可能是徐娇娇确实很优秀，赵翎也起了惜才之心吧，就像最初他多么瞧不起这个拿着垃圾业务找他的徐娇娇，今天不也心甘情愿地为她筹谋未来。
徐娇娇听说这几个企业都没有问题，也觉得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来，说：“事情可能没那么糟。”季有阳也笑，也许吧。
徐娇娇没有让石崇鑫和王秋雨主办这几个业务，她找了个时间跟两个小朋友把现在的情况讲清楚了，让他们做好准备找时机离开p行，所以不能再让他们继续增加手里的业务。两个小朋友惊慌了一阵，冷静下来后跟徐娇娇说：“娇姐，我们和你共进退。”
徐娇娇跟汪海龙也说了这情况，汪海龙说：“我来主办吧，反正一时半会儿我也不可能走得掉，你知道我手里那个大集团客户，张德峰走了，谁知道当时交办这业务的总行领导是谁，目前企业还算争气经营正常还款正常，但想把这样一个烫手业务丢出去给新党？可能性不大。”
于是这三笔业务就由汪海龙发起，徐娇娇协办，很快找企业收集齐了信贷资料开始整理、做资料、写报告。三个企业确实如季有阳所说，很优质，业务推进也非常顺利，资料很快就到了总行信贷审批部，在徐娇娇的沟通协调下，补充了几次资料，回答了几次问询，几个项目都顺利过会拿到了总行的批复。赵翎就对徐娇娇非常满意，搁置了用自己人替换高新支行行长的决定。
按照总行批复的要求，放款之前还需要最新一期带附注的企业报表。徐娇娇午休时闲来无事，拿着三份企业的季报看着玩。
看着看着她发现了问题，三家企业的同一期报表里的其他应付账款明细里都出现了一家深圳的公司。徐娇娇又去翻三家公司历年的审计报告，年报里其他应付账款里这家公司都消失了，但银行流水里又都有给这家公司转账的痕迹。三家公司业务并无交叉，甚至不是同一个行业的，同一家公司出现在三家公司报表里，这不太正常。
最让徐娇娇心惊的是，三家公司给深圳公司转账的合计金额，分别是这三家公司历年在m行授信金额的3%，每年若干笔小金额转账合计金额都在千万以上。
3%！这个金额是行业里贷款掮客收取介绍费的惯常比例。也就是说很可能这家深圳公司是贷款掮客。而这种掮客业务往往伴随着极高的风险，背后也许还有行贿受贿的风险。
徐娇娇告诉汪海龙这个发现，汪海龙也觉得蹊跷，就通知企业暂缓放款。
赵翎很快就知道了徐娇娇把贷款放款压了下来，很是恼火，又把徐娇娇召唤到办公室，质问她怎么回事！
徐娇娇不动声色，她需要知道赵翎究竟知不知道这三家公司和深圳公司有关联，换句话说，她需要知道背后的掮客是不是赵翎控制的人。这是涉嫌职务犯罪的事情，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做了赵翎的棋子。
等赵翎训斥完第一轮，徐娇娇才冷不丁说道：“赵行长知道深圳绰沸公司吗？”
绰，沸，在名字里出现这种无意义又很怪异中文组合的公司，一般都是成立在某种工业园区里的避税用的皮包公司，因为太多公司，申请核名只有用怪异的组合才不会重名。
但赵翎闻言，眉毛都没动一下，问：“这是什么公司？这公司怎么了？”
徐娇娇又观察了一下赵翎的微表情，确实像第一次听说这公司。她就把发现的问题跟赵翎说了。
赵翎显得非常生气，说，这几家公司在干什么？！对银行还遮遮掩掩，你做得对，一定要查清楚再放款！徐娇娇一下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
三家企业很快对此做出了说明，三家企业虽没有业务上的交集，却都是一个商会的会员，商会给会员找了个深圳的团队做公司业务咨询、线上渠道维护等等，所以三家公司才会和同一家公司有资金往来。同时还提供了商会的说明，咨询合同，以及其他用了这服务的公司的合同。
徐娇娇和汪海龙合计了一番，好像解释得通，也许等于授信金额的3%是个巧合而已。于是三家公司的授信顺利发放下去，只是徐娇娇和汪海龙都相互提醒，这三笔业务一定要小心谨慎。
赵翎坐在办公室，看着徐娇娇的履历表，她想这徐娇娇看着年轻，做业务却老道得很，是个聪明人。
聪明有聪明的好处，当然也就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