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认识她。”金敏淡漠地说。
“金女士，您是不是曾经在坞城生活过？而且，是在那里考上了莱登艺术学院摄影专业，对吗？”江慕白继续问道，不疾不徐，态度自若。
金敏冷笑了一声，乜斜了江慕白一眼，意有所指地说：
“你似乎很了解我。”
“当然，”江慕白挑眉，“您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摄影师，想对您有所了解，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我还知道，您是在文迪死了之后，决定留在滨城，开了这间摄影工作室。”
郑珂发现，金敏搭在腿上的手指，渐渐地攥成了拳头。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显出了白色。
“我还知道，”江慕白故意停了停，等到金敏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自己之后，才继续说，“在过去的三十年里，每逢文迪的生忌和死忌，还有清明节、寒衣节，你都会到陵园去拜祭她。”
金敏刚要说什么，江慕白制止了她：
“你不必着急辩解。正如我之前所说，你是一个很有名气的摄影师，在网上找到你的照片，一点儿都不难。我想要证实你和文迪之间的关系也很简单，只要给陵园的工作人员看看你的照片，自然就能辨认了。至于确切的证明——”
江慕白看向她，自信地说：
“只需要再多一点点的时间，相信就可以得到了。”
金敏没出声，只是继续盯着江慕白，脸上的表情无比严肃。
不光是金敏，其实江慕白刚刚说的那些，连郑珂都是第一次听到，她满心疑惑，一头雾水，忍不住低声问他：
“这是什么意思？”
江慕白没有回答，只是对她笑了笑，然后稍微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郑珂明白了，他是要她稍安勿躁。
郑珂知道，江慕白这么做，绝对有他的道理，于是，她不再说话，静观其变。
沉默在三个人之间持续了几分钟，江慕白感觉是极差不多的时候，开口道：
“金女士，我觉得，我们是时候坦诚相对了。文迪是你的养母，你们曾经一起生活过。我说的，没错吧。”
郑珂猛吸了一口气，瞪大的眼睛，看看江慕白，又看看金敏。
“我是给你打电话，谁让你多事，带这个人来的！”金敏指着江慕白，对郑珂狠狠地说。
她态度的转变，让郑珂吃了一惊，但她忍着内心的波澜，尽量镇定地回应道：
“纸永远包不住火。金敏女士，这件事，我们都可以如此轻易地查到，如果警方介入的话，只会查得更快更彻底。所以，我劝您，在我们向警方汇报之前，坦诚合作。我们只是想了解真相，如果你跟案子无关的话，我们也不想节外生枝。”
金敏看了看她，忽然，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
“你真聪明。你爸爸要是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爸爸？”郑珂疑惑地说，“您，认识我爸爸。”
金敏没有再回答她，反而看向江慕白，开口说：
“好，我承认。文迪，确实曾经收养过我。”
“曾经？”
“听着很奇怪是吧。”她嘲讽地笑了笑，“先以收养的名义，把我从亲生母亲身边带走，就像一个宠物一样豢养几年之后，腻味了，再扔到一边不闻不问。我只用了‘曾经’，没有用‘遗弃’，已经很客气了。”
“你原来，是有自己的亲生母亲的？我以为……”郑珂无法想象，怎么会有妈妈，能够接受将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抚养。
她代入自己想象了一下。她相信，就算是遇到再大的困难，她和妈妈都绝对不会选择离开对方。
金敏叹了口气，脸上泛出一丝苦涩，这让她好像突然之间苍老了十岁。
“我妈妈生了七个孩子，我爸爸在下矿井工作的时候，遇到了塌方，被埋在了下面，尸体都找不到。我从小就生活在贫民窟了。有一次，我妈妈听别人说，有明星收养了一个孩子。
从那开始，她就给所有她听说过的明星写信，诉说自己的不幸遭遇，恳求他们收养自己的孩子。我承认，她很愚蠢，也很可笑。不过，她只是想要尽力给孩子，她提供不了的东西。哪怕，代价是她的孩子，永远离开她。”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呢？”郑珂问。
“可能是我运气好。正好那个时候，文迪自己的孩子，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夭折了。她伤心欲绝，所以决定收养我，排遣一下情绪。现在想想，那时候，她对我们确实还不错。漂亮的衣服、豪华的别墅，出门都坐专属的保姆车，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而文迪，我们的‘妈妈’——”
金敏的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个引号的姿势，接着说：
“也完美地扮演着属于她的角色。就像她在任何一部影片中一样。有时候，陪着我们一起弹琴唱歌，有时候带着我们到海滩去散步。她喜欢让我们都围着她，抱着她，叫她妈妈。”
“我们？”江慕白忽然打断了她，“也就是说，文迪当年收养的孩子，不止你一个？”
“没错。你听得很仔细。当时，她确实领养了两个孩子。一个是我，一个是阿沐。当时，我只有5岁，阿沐7岁。”
“那这个阿沐现在在哪儿？后来，你被遗弃了，那这个阿沐呢？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郑珂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金敏叹了口气，看了看郑珂，接着说：
“文迪扮演我们母亲的角色，大概持续了5年。等到她厌倦了之后，就在也没有出现过。我和阿沐分别被送去了不同的地方，由保姆照顾。等我再大一些了，就被送去寄宿学校。她会定期给我们抚养费。这一点的确非常大方。”
金敏冷笑了一声：
“自从分开以后，我和阿沐就再也没有见过面。直到后来，我以摄影师的身份，来到文迪和班适航的家里。我本来只想再看一眼文迪，没想到，还有另一位故人，在等待着我。”
“你是说，阿沐也出现在了当天的晚宴中？”江慕白问。
金敏点了点头，然后眼睛不由得朝郑珂的方向看去。
郑珂感觉到一阵冷风，从房车的缝隙里吹进来，顺着她的领口裸露的皮肤，吹了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寒意，瞬间弥漫了她的整个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