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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大家记住的名字,叫文迪。

而我也早就主动忘记了自己在这之前的名字,因为,那会让我感觉到痛苦和耻辱。

也许不会有人相信,我在七岁的时候就笃信:将来我会成为明星,会赚很多很多的钱。

特别是当你知道,我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典型的贫民窟,还有一个时常会家暴我和妈妈的爸爸时,你就更会觉得这一切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我很早的时候就明白两件事:第一,我长得很漂亮。第二,我的妈妈很了不起,因为她有很多朋友。

经常会有叔叔来家里找她,每次有人一来,我就会被叫到外面去玩。大概半小时后,那些叔叔就会离开。他们走出门口,看到正在玩耍的我时,都会轻轻捏捏我的脸,用一种我也说不清楚的语气,对我说:

“真漂亮,长大了,一定比你妈妈还要好看。”

有的人还会在我胸前或者屁股上捏一把,看着我害羞又害怕地扭动身体,才带着笑,满意地哼着小曲儿离开。

等我回到家里时,妈妈总是拉着窗帘,赤裸着,拿了一块毛巾,一点一点地擦拭着身体。她的脸上没有表情,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屋子里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石膏雕像,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光。

看到我,她会对我露出无比宠溺的笑容,温柔地说:“去盒子里拿些钱,买喜欢的零食吃吧。”

妈妈说的盒子,是一个生了锈的旧饼干盒子。

每次妈妈这么说,我都会兴高采烈地奔过去,打开饼干盒子的盖子,里面通常都会多了几张钱币。我拿出一块钱来,来不及对妈妈说一声谢谢,就迈开双腿,朝胡同口的小卖部跑去了。

因为我知道,我必须赶在爸爸回来之前,买到零食并迅速吃进肚子里,否则,爸爸会拿走盒子里所有的钱去买酒或者打牌。如果被他看到我吃零食,还会为我和妈妈招来一顿暴打。

我想吃零食,我不想挨打。

当然,我更不愿意给妈妈找麻烦。

妈妈从来不叫我的名字,她只叫我“小月芽儿”。她说,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笑起来,眼睛弯得,就像天上的月牙一样。

我喜欢她这么叫我,这让我觉得自己很特别。好像我只是属于她的,而她也只是属于我的。

在我对童年为数不多的记忆里, 几乎每一晚,都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在家。爸爸回来的时候,不是输光了回来拿钱,就是喝得醉醺醺地坐在沙发上,由破口大骂开始,以抄起皮带、藤条等武器暴打我们,直到他筋疲力尽为止。

等爸爸终于安静下来,呼呼睡去,不再动弹的时候,妈妈就会将我搂在怀里,给我身上红肿的地方抹上药膏,然后一边吻着我的额发,一边对我说,总有一天,她会带我离开这里,我们会到一个很繁华的城市去,住在又大又漂亮的房子里,有吃不完的美食,和穿不完的漂亮衣服。

“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吗?”我期待地看着妈妈。

她笑着点了点头。

那一时刻,我突然觉得身上没有那么痛了。

在我十一岁的时候,我的妈妈死于肺炎。

成为演员之后,我扮演过很多临终的女人。在戏中,垂死之际,她们无一例外,都有着动人的对白。

每当这时候,我就会想起妈妈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去玩吧,我想要休息一下。”

妈妈去世后,我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哭过,包括她下葬的时候。因为这样,有不少我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都对我指指点点。

平时几乎没见过面的所谓亲戚,在葬礼上干嚎两嗓子,挤出几滴眼泪,然后就开始聚在一起聊妈妈的各种八卦,一边聊得口沫横飞,一边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大骂我是冷血的小畜生:

“都说‘婊子无情’,果然,婊子的孩子长大后,也是婊子。你看,亲妈死了,竟然一滴眼泪都不掉!”

“没错!真是天生的下贱坯子!”

……

我哭不出来,我的心里没有一丝难过。相反,我的心竟然从来没有这样寂静过,尽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那段日子,我只会在洗澡的时候哭。

在公共浴室里,站在花洒下面,抬起头,水哗哗地拍打下来,没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也不会有人分辨的出,我的脸上流淌的,到底是水,还是我的眼泪。

这让我觉得安全。

大概几个月之后,我在洗澡的时候,终于哭不出来了。

就在妈妈死去的那一年夏天,我的身体开始起了微妙的变化,我的胸部开始像吹气球一样的,迅速鼓胀起来。三年之后,十四岁的我,已经有了接近一米七的身高。

从外表看,我已经完全是一个大人了。

大概要感谢遗传基因和营养不良的双重加持,我的身材高挑而纤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胸部却发育得很好。妈妈死后,爸爸从来没有带我买过衣服,我不得不翻找妈妈的衣柜,从里面寻找能够穿在身上的旧衣服。

让我懊恼的是,我的胸部总是会把衣服上的扣子绷得很紧。这让我在走路的时候,习惯性地含胸低头,有时候还刻意把头发放下来,挡在胸前。然而,这样的欲盖弥彰,只引来了更多男人的目光,很快的,原本经常和我在一起的女同学,都疏远了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直觉,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当时的我,第一次有了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

没有了妈妈,只有一个虐待我的爸爸,没有朋友,只有一具我完全没有准备好要接受的,陌生的身体。

我越来越频繁地看到当时经常来找妈妈的那些男人,跟爸爸聚在一起低声地说着什么,眼睛还不时地朝我看过来。他们的眼睛在黑暗里竟然会发光,就像深夜里出没的,盯着猎物的狼。

看着爸爸裂开到耳朵的嘴角,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我知道,我必须赶在爸爸打我的主意之前,离开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