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拿不拿定主意？我从最开始就没有选择，”闵止微罕见地露出苦笑，“要等到见过王氏使者、不过是还奢望有些奇迹，也是无益。”
“虽然柳国公气势十足，但皇帝派也一定是因为应对王氏并不把稳、才来要求闵氏，我们还是有很大价值的。”闵清水不仅是小厮，跟在主子身边多年浸染、也算是个谋士了。
闵止微摇摇头，突然看向闵清水。
“清水，你夫人的庶弟，当年是不是就在凉州换驻蓟州的队伍里？”
闵清水一惊，赶忙到闵止微面前跪下。
“他死在了蓟州、对吧？我记得你陪夫人去送了葬，还说因为没找到人、只立了衣冠冢。”
“家主...”闵清水和旁边的闵清昉都伏在地上，思绪复杂。
闵清水和闵清昉是亲兄弟，他们的父母是闵氏旁支，为了得到闵氏的扶持，将他们兄弟给了本宗。他们几乎是自小在闵止微身边长大、得了闵止微的教导和信任。
“蓟州大战那年，你们尚未接触闵氏核心要秘，这些年可能也多少瞧出些端倪了。你们说，若是此事当真大白于天下，你的妻子、会如何？”
会不可置信、会悲痛至极、会与他争吵甚至和离、会明知动摇不了闵氏、依然心怀怨恨，虽然这些都不会动摇闵清水对闵止微的忠心，但他也无法阻止这样的后果。
他的妻子是个良善之人，那孩子虽然是庶弟，与她在闺中时却十分要好，他也见过、是个很开朗的孩子，当年传来死讯时，他的妻子就哭了许久。
“你看，”闵清水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即便是与闵氏本宗关系如此之近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天下的平民百姓。闵止微长叹一声，“柳元培说得不错，血海深仇啊！是要有人付出代价的，我已经没得可选了。”
他挥挥手，让闵清昉抓紧出发传信。
王氏收到了王锦钰的传信，只说闵氏还在犹豫、他会尽快劝服，王氏的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唯有王崇山神色晦暗。
“家主？”王氏的二把手是王崇山的表弟，这段时间王崇山病倒，是他在里里外外地应对和操持，“有什么不妥吗？”
“闵氏推脱和犹豫很正常，但闵止微那个老匹夫...”王崇山很想压下心中的不安，但却又难以欺骗自己，“那是个笑面虎，就算是不打算应下、也会哄劝着，不会将犹豫放到面上来。”
“或许是二公子察觉到的？”
“他怎么玩得过闵止微？”王崇山嗤笑一声，闭上眼，“如果他能察觉到，那也是闵止微故意表现出来的，恐怕态度不乐观，赶紧准备后手吧。”
对他和闵止微这样算计了一辈子的人来说，越是急迫的事情、利益关系越是明晰，犹豫是没什么意义的。钰儿到达凉州用了五天，早就够闵止微权衡和决断了。
但即便风雨满楼、大厦将倾，王崇山的眼睛里依然都是冷酷的寒光和破釜沉舟的狠意，而无半分颓色和悔意，足可见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逐渐恢复的王崇山迅速镇住了王氏一盘散沙的状态，也很快与军中人员加深了联系和安排，一面刺探情报、一面开始以突击偷袭的方式、打乱皇帝派的其他安排，王氏豢养在各地的私兵也都纷纷赶往蓟州和充州。
成为了天下人的公敌又能怎样？大部分愚民都是惜命的，不会以卵击石与强权硬拼，只要他王氏能获胜，历史终究会由他来书写！
迅速混乱而对立的局势，也在逼迫氏族派及相关者快速站队。
与王氏瓜葛太深、或不肯放弃氏族当下特权的，自然站在了王氏的一边，接连安排几个言官死谏、甚至有一人撞死在早朝上，字里行间都是意指、皇帝当年判断有误耽误战局、如今将污水泼在王氏头上。可惜这一出出闹剧、刚造出点风头，就被同样是氏族派的另一群人压倒了。
依附于闵氏一派的官员，以及像孟大人这样、不满于王氏操控的人，开始一一列举和王氏关系密切者的种种罪恶，气势上比只能含沙射影的对方要强上好几倍。
蓟州军中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之前只是被皇帝派使诈、做出了叛乱兵变的姿态，而在王氏意识到情况后，迅速拿回了这部分军队的掌控权。在王崇山确认了闵氏的态度后、更是直接开始军事袭扰，凭借着资深将领和人数，将蓟州彻底搅乱。据逃难的蓟州百姓而言，乱军中还夹杂着烧杀掳掠的野蛮外族，十分可怕。
如此一来，虽然看似王氏暂时有了还手之力，但也算坐实了勾结外族的罪名。当年蓟州大战、不仅死了很多蓟州当地之人，蓟州军中、也都是从各地招募来的青年，再加上当年从蓟州逃亡到其他州府的百姓，可以说，现在天下各地都遍布着当年蓟州大战的受害人，自然天下哗然、民怨四起。
在这样的气氛中，闵止微终于交出了凉州军的控制权。
柳元培调来了忠于皇帝的老将、镇国将军吴槐英作为总督军，统领蓟州军未参与叛乱的军士、及调来的凉州军。阿九带着黄眠、黄材重等一群人作为副尉小官加入战局，开始了和蓟州叛军及外族的拉锯战。
这场仗、一打就是一年半有余。
最开始、战局十分令人焦灼，叛乱军的狡猾和外族的移动速度经常让新一代的兵士措手不及，然而不仅是有吴槐英这位老将坐镇，更是有阿九和同一批经历了蓟州大战的老兵在，带着新兵边打边练，很快就扭转了小范围袭扰中吃亏的局面。
到第七个月，王氏在朝堂和重重博弈中、均被围攻地节节败退，开始了破釜沉舟的全面战役。两场大战接连发生，伤亡不小，那两个月、也是齐子彦最为坐立不安的时候。所幸经过半年多的磨合，吴将军的兵也算是练出来了，就算是最紧张的时候、各位军士也都心中有数。
这场仗、输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