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已经让人去请申大夫，应该快赶过来了，”温霖看向两个领队，“申大夫是一直跟着齐公子的大夫，他去最稳妥。”
两个领队对大夫的人选并不在意，反而是在考虑，这“要伸冤”又是哪一出。
“说是要申冤，应该是有案情在其中，是不是该通报一下大理寺的人？”赵希提议。
“现在情况不明，连贼人的身份都不知，”秦波并不想节外生枝。他得的吩咐，是保护公子们的安全，尽量平息事件，闹成这样已经是事与愿违了，“允许大夫进去对我们是好事，只要齐公子的伤情暂缓，我们就能等到弓弩手除掉贼人了。”
温霖绕到套间的窗户下，大声喊道，“申大夫马上就到，主子莫要害怕，我等一定会保障您的安全！”
“那次狩猎后，张公子生了很大的气，打死了两个贱奴，把剩下的大部分又都发卖了，包括我和我儿子。”
“我们被卖给陈贩子后，又辗转了一些地方，都没被买走。陈贩子很不耐烦，想攒一批一起运到外地去卖。前些天突然有人找陈贩子，不知聊了什么，他就选了我们这些人，都是有亲友、也在他手里的，然后安排我们做今日这档子事。”
对于被当成货物对待，他们这些贱奴都已经习惯了，可让他们去贵人的地方闹事，却都是万万不敢的，奈何亲友的命在那陈贩子手上。
“我们...我们一开始是不敢的，陈贩子抬手就揪出来两个人，二话不说就抹了脖子。我儿子就在那刀口下，我不敢不应啊！”
那天的血溅得到处都是，陈贩子不许他们躲开，当儿子被从她怀里拖走时，简直像是将她的心挖走了一样。
“他交代你们做什么？”安济源扫了眼，大部分人都跟着点头，显然是一样或相似的情况，“他只说我们要在这酒楼里闹事，闯入最大的房间，场面越乱越好，让我们无论发生什么都接着闹，后来又叫了那两个人过去，”女人指指地上被打晕的两个男子，是在李方之后、试图刺杀的两人，“他们回来以后，不肯说陈贩子吩咐了什么，但都能看出来害怕。今日早些时候，这几个人才出现，我们之前也不认识他们。然后、然后我们才知道是要杀人！陈贩子威胁我们，不做、或者事情不成，就马上宰了我们的亲人！”
女子又哭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此刻是否还活着。他们这些贱奴已经成不了事了，就只有指望着两位公子能行行好，救救他们的亲人！
女子所说、今早才出现的，是刚才开始、就站在那一言不发的李方，为女儿哭嚎的老妇，和另外三人。
“你们和他们不是一起的，”安济源仔细看了看那几人，眯起眼睛，“你们不是贱奴。”
那老妇露出害怕与恨意交杂的表情，不肯说话。另外一个年轻些的男子挡在了老妇面前。
“我们是良民，但在你们这些贵人眼里，与贱籍也没什么区别！”
男子也是害怕的，但还是语气生硬。
“他们，是因为命被人握在手里、被胁迫才闹了事。你们这些良民呢？是为了复仇？”
安济源不吃这套，冷冷地勾着嘴角，“向谁复仇呢？我和齐子彦、可没干过害人性命的事，今日宴席上的其他人也一样。”
见男子还不服、要反驳，安济源抢先开口，“你们自作主张、觉得纨绔子弟都是一样、就以此来害我们，和那些纨绔子弟觉得你们都是贱命、无关紧要、就害了不相干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男子矢口否认，“当然不同！是你们先害的人！”
“我们？是我？是他？还是你刚才见到的任何一个？”安济源并无鄙夷，只是冰冷地陈述，“你们定知道仇人是谁，自己却不敢、或是报不了仇，如今有人给了你们简单的报复机会，你们就将这股仇恨、发泄到其他没害过你们的人身上，是也不是？”
“即便知道、被害的不是你的仇人，只要人多势众，只要刀子不是你们自己捅的，你们就觉得不算违背良心，甚至还觉得自己有几分替天行道，是也不是？”
男子不说话了，老妇也低下头，沉默站在原地的李方突然开了口。
“是。”
他抬头看着齐子彦，“是我们错了，但看在他们没真的伤着人的份上，饶过他们的性命吧。”
齐子彦看看这一屋子人，沉默了一下。
“今日之事已经闹大，无论是被威胁的贱籍、还是主动参与的良民，我至多争取符合律例的处置，再多的，我既求不来，也不会去求。但贱籍之人被威胁的亲友是无辜的，定会安排人前去解救，而你们几人的亲人、蒙受冤屈而死，确是律例之漏洞，也应得一个交代。”
这些人行了谋杀贵族的大罪，不能、也不可因他们可怜就不加惩处，否则这样的暴力会层出不穷。但他们亲人的死、也一样应该有人付出代价，否则此事会在京城百姓和皇权贵族间挑起无数风浪。
再高门的子弟，也不值当为了保全而舍弃民心，这点取舍，相信会有人做出正确的判断。
而他们，需要坚持到此事达到无法被掩盖的地步。
申大夫果然很快就到了，看到齐子彦的时候、也不知该生气还是叹气的好，利落地上前接手，重新处理只经过简单包扎的伤口。
“能把我送上来，看来情况已经不那么糟糕了。”申大夫边做事边小声询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出去以后告诉他们，我的伤势需要尽快送出来治疗，安公子也受惊需要赶紧静养。贼人说有冤屈，只肯和大理寺的人谈。”齐子彦咬牙挺过一阵痛楚，“温霖刚才提示了我，他们应该是调了弓弩手、打算从窗户突袭，让温霖赶在弓弩射杀前、找来大理寺的人，要能担事且中立的。”
“安斌，封子敬、住的离这里不远吧？”安济源在一旁听着，突然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