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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都市言情 > 走出监狱 > 第132章 死刑犯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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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烦不了通了电话,,他说过几天就来万三。来就来吧,还是很有点想念。

今天是2000年12月1日。

1996年的这个日子,我西桥市在看守所,永远会记得这一天的,因为活生生的海子这个日子被打靶了,就在这个日子海子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只是依稀记得当时他绝望的眼睛,咕噜咕噜转着看遍了号子里的所有的人。

我是1996年10月28日那一天拿到\"逮捕通知书\"的。签字很潇洒,字迹很潇洒,可惜签字的我不潇洒:真的失去自由了!双规的时候还有期盼,逮捕通知书签了,就是告诉自己,省点心吧,自由是别人的,和你无关了。

可笑的是,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那天我成了犯罪嫌疑人。

那天我就被送进了本市看守所。

在看守所里,我没吃多少苦。就是失去自由的人一般会胡思乱想,我就是胡思乱想的那一个。

胡思乱想想不得的,心里就烦,闻见身边猪毛的骚味更加烦,(当时的西桥市看守所和本地的猪鬃厂有加工业务的联系,看守所的犯人日复一日的挑拣猪毛,把黑的保留,其他色的挑拣出来,下午按照斤两计算当日的劳动量,完成好的,第二天可以换包子吃),满地的猪毛更让我不想动。

当时号里关了一个农村的狗屁村书记,一脸的横肉,可能甲状腺大,眼睛瞪得像玻璃球,这鸟调戏妇女未得手转qj送来的。

村书记看不惯我的\"不劳而获\",就故意找我的茬,俩人最后还动手打起来了。别看他身材矮小,可长期劳动的人,孔武有力,收拾我这个\"不劳而获\"的瘦杆子是分分钟的事。当然,也有我故意让他胜利的缘故,我知道看守所打架肯定是处理先动手和胜利了的一方,我是有点鼻青眼肿,村书记就好看多了,因为我没往他脸上招呼,主要攻击的是他身下挂着蛋蛋的地方。村书记很硬气,哪怕夹着两腿也不肯狼狈的去揉一下蛋蛋,吕姥姥来了,村书记吓得停手,我对着他的蛋蛋位置,狠命的来了最后一脚,再用手在脸上一抹,半个脸是红的。

吕姥姥很严肃的带我们俩进了办公室,二话不说拿出戒尺就对村书记一顿猛抽,那个村书记被抽得哇哇大哭,最后被关禁闭三天。

看守所怎么关禁闭的我没经过,但是号子里面人说,进了看守所,一怕老虎凳,二怕禁闭房,三怕警察打。说进了禁闭房,吃喝拉撒全在里面,暗无天日,没人说话,只能一个姿势的靠着打盹,三天下来会瘦了一圈。

我没事,只是告诉吕姥姥,里面猪毛让我过敏。吕姥姥肯定知道我的意思,会心一笑就给我转了号子。

新号子只有七八个人,很干净。吕姥姥说,这个里面是关死刑犯的,怕我嫌弃,所以一开始没给你关这里。

我一听是关死刑犯人的,有点害怕也有一点忌讳,想了一下,总比闻猪骚味好吧?就答应了。

进了新号子可开心了,居然有好多熟人:开发区公安局副政委,长寿桥镇的副镇长,供销社的副主任,盐业公司的副书记,烟草专卖局的局长,关了八个人,五个我们在外面都认识,还有几个喝过酒。

晚上号子里的号长(开发区公安局政委)讲评后,让我和他两人一人一边,陪死刑犯睡觉。

疼呀,心疼,我也是\"三陪了\":陪吃、陪睡、陪关。

这号子里,除了我和死刑犯以外,都是五十以上的,其他还有两个:一个是酒店老板,容留罪进来的;一个是乡镇里的兽牧场场长,挪用公款罪进来的,这俩在号子里基本上没话语权。

这几个全是一帮经济领域的\"蛀虫\",和死刑犯无话可谈。我进来了,虽然我也是那样的\"蛀虫\"一个,可能我年轻些吧,被死刑犯盯上了。缠着我说个不停。

号子里干净,熟人,心烦好了些,反正关在这里无所事事,也不嫌死刑犯的穷追猛打,聊着聊着,还聊出了味道。

死刑犯叫海子,个子不高,应该说个子矮小,用他的话说,小时候家里穷,吃得不好,营养跟不上,就只能长这么高。也许是吧!

他给我看了他家里人的合影,他爸爸辈兄弟仨,到他这辈就他一个男丁,全是矮子。营养就算跟得上,遗传改不了的。

他的爸爸因为偷生产队的玉米劳教过,他的二叔因为偷邻居的羊判过刑,三个月拘役,他的三叔因为偷建筑工地的钢筋卖钱也被拘役六个月。有遗传吧?海子也因为偷东西进过几次派出所。

不过这次出不去了,因为以前年小,不够抓,现在刚好骑在年龄线上:17岁过了,18岁刚到,有几次下手,就在18岁刚出头。

海子平时跟着三叔做木匠,晚上没事做就乱逛荡,认识了小名也叫海子的城里的兄弟,俩人年龄就相差几天,就认为是缘分,便磕头结拜成异姓兄弟。

两个海子,都一样好吃懒做,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没钱了怎么办?看见边上一个重庆80摩托车,大海子(就是和我关在一起的,他比那个海子大六天)下意识的拿出身上的钥匙,随意就插入了重庆80摩托车的钥匙孔,轻轻一拧,居然开了!脚一蹬,居然打着火了,还不开着跑路?

第二天摩托车买了300元,没几天钱用光了,继续找重庆80摩托车,那车子的锁等于没有。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中间被派出所抓了几次,才15不到,只能教育一番放了。

慢慢的,两个海子不再偷重庆80了,因为他俩在销赃那里名声大噪。销赃的人点拨他俩,要偷就偷进口的,回收价5000以上。

金钱的诱惑,能挡得住吗?

大海子很聪明,不知道从哪里学会的,还是自己捣鼓会的,反正后来进口摩托车的车锁在他面前也成了摆设。

于是有钱了就吃饭喝酒住酒店,没钱了就下手偷车再换钱。钱来的快出得也不慢。

时间长了,下手次数多了,警察可不是摆设,很快就把在一起喝酒吹牛的两个海子抓了。关了三天,不给吃东西,大海子饿了,答应警察给一个包子就交代一辆车。他还当以前,交代了,训斥就放了一样。

很快,最近作案的九辆车就被起赃,一计算价值,十万以上。97年前,盗窃罪4万就可以判死刑的,97年以后,新刑法以后,盗窃罪已经基本上没死刑的标准了。依照金额计算,这俩兄弟立刻就报送检察院批捕。

我到3号号子的时候,大小海子已经一审宣判死刑在等二审结果。

海子告诉我,号子里他最讨厌号长,天天啰里吧嗦的,他最喜欢严爷爷。号长是前开发区公安局的,被讨厌正常,何况这个政委和哪个都严肃,真特么的还当自己是个政委?严爷爷就是那个是供销社的前副主任,退休了,已经63岁了,还是被抓进来了。

海子说,一审宣判的时候,他懵逼了,怎么可能是死刑呀!不过他比小海子好,小海子哭了,真丢人。

宣判以后,送进看守所,就上镣了,上的是死镣,螺丝全部用锤子砸死。估计不枪毙不会卸下来的。

海子告诉我,刚开始,不适应镣,跑不起来,一跑腿上的肉就会被铁镣磨破,全是血,很疼。

严爷爷把他自己的内衣撕了,用撕成条的内衣布把铁镣圈套全缠了几圈。现在可以拎着铁镣跑路,舒服很多,不会出血不会疼。一边说,海子一边还喊着严爷爷,说,我到那边去了,哪个对你不好,我弄死他。

老严骂他,滚一边去,你死不了,以后要学好。

海子还说,那个政委不是东西,天天板着脸,没事就训人,烦死烦透他。

晚上讲评的时候,海子和政委发生了口角,政委要他自己的事尽量自己去做,不要以为一审判死刑就自我放弃。

我知道政委的意思是要海子振作起来,可惜海子不会这样理解的,一句话把政委怂哑:要不给你戴镣铐,你试试。

睡觉以后,我没睡死,一是因为双规以后就好像患了失眠症般,二是因为,才到死刑犯号子三天,心里还是有点害怕。

隐隐约约的觉得海子在用手铐砸人,转头一看,果然是海子在用手铐砸政委,政委已经满脸流血。

我立刻大喊,也想拉住海子。海子劲儿太大,拉不住,怕政委真被打死,那吕姥姥可就完蛋了,我只得越过死刑犯把他俩给隔开,可能海子收手不及,我后背也一样被砸出血了。真特么的痛,铐子是铁的,砸在背上痛到骨头里。

号子门打开,进来的警察和武警把政委先送出去,再把海子踹倒踩在号板上。

吕姥姥进来了,二话不说,把海子的铐子紧了一下,警告了几句,就喊我出去。

我在吕姥姥办公室还惊魂未定,喝了口小酒,才回味过来。把前前后后给吕姥姥汇报了一下,我也想不通为什么我要帮着海子,居然说这事不能全怪海子。

其实也真不能全怪他,小孩子一个,再说不知道哪天就会一命呜呼,你一个大政委干嘛这样?

以后我再也没看见过政委。我没答应吕姥姥我做号长,推荐了严主任。我不想在看守所做什么屁号长,反正现在没人找我麻烦。

回到号子,海子已经在哼哼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哼哼,我还没哼哼,背都砸出血了很痛,就这样我也没哼哼,于是气得不想理睬他。

海子不再哼哼,改用头撞墙了,哭着说,求求哪个,帮我喊下姥姥呀。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吕姥姥要我当好人,说海子会求他的。看见海子不像装的,我只能问咋啦,海子举着手说,铐的太紧了,牛叔,求你喊一声吧。

今天的事有点事发突然,其他人和我一样,哪见过这流血的场面?个个懵逼的不知道怎么办,我只得敲号子门喊:3号号房请政府过来。

喊了几声,吕姥姥就进来了。估计他是算好了在外面候着的。把海子的铐子松了一下。立刻,海子不哼哼了,跪下给吕姥姥保证以后不敢了,以后听话了。

吕姥姥把海子喊出去,好半天才送他回来,顺便宣布严主任做新号长。我没戴过铐子,不知道铐子一松一紧这样可怕,\"请教\"了海子,海子没说话,直接把我的一只手抓住,再用他的手死死握住我的手腕。劲儿真大,这个是一开始的感觉。手掌麻了,这个是一会儿的感觉,手掌里面有蚂蚁咬,很快我就受不了,就立刻推开海子,一推开海子,好了,没事了。

真是行行有方法,行行出状元!用铐子也有高手呀!

海子没什么文化,比文盲好一点,也不会什么娱乐,扑克牌倒是会,号子里没人陪他玩,我只得天天陪他说话。话哪有这样多?我给申请了一副象棋,教他怎么玩。

车马炮三个字他认识,读成che马炮,笑了一圈。给他讲解了什么\"象走田、马跳日、炮隔山、车直行\"之类的规则。

孩子研究了一会就开始和我厮杀。海子很聪明,一开始洋相百出,逼脚马老不知道方向 然后让他车马炮对杀,然后让他车马然后让他车,几个月以后,一个子不让,我还不一定稳赢。

下象棋成了海子打发时光的最多的手段。不下象棋的时候,海子就是看他家人的照片,也不流泪的看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海子给我说,他爸爸叔叔几个不是东西,有了钱就知道吃吃喝喝,一点也不管他,(海子从来没说过他妈妈),他有个堂姐叫招娣,对他很好,他现在的衣服还是她送来的。说过他堂姐长得可漂亮,和天官里的仙女一样……估计,这堂姐是他家留给他最好的印象吧。前世我见过他堂姐,是受海子委托,把她的照片还给她。她只是海子心目里的仙女,其实就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女孩子。

海子很怕死,老是问我打靶的时候,是打头还是打心?

我倒是见过打靶的现场,90年的时候,枪毙五个lj犯,两个武警押着,犯人跪下,后面戴口罩的武警持枪瞄准了跪下的犯人的脑袋,武警班长指挥,一声令下pia的声音,枪声短暂而清脆,五个犯人脑袋开花,押着的两个武警松手,犯人东倒西歪的趴在烂泥地上,一个当场没死,警察就用细的铁棍子,伸进枪口,捅了一下就不动了。

有人说,看见打靶回来会吐会吃不下饭,我倒是没这个感觉,就是只记得五个犯人倒在烂泥地上,风吹动地下的沙子,沙子沾上脸部的血,有些风吹黄沙的苍凉。

当然这些不会也:不能告诉这些给海子听。只是安慰他,一审判决有点严,二审肯定会改判的,你犯罪的时候还小,百分之百的不会不改判的。

事实上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忽略了一点:海子是个屡犯,是属于屡教不改的一类,这个才是他致命的地方。

我开庭那天,一大早就开门了,海子以为是他要被执行死刑,吓得哇哇大叫。人不怕死怎么可能呢?

人可能有感应自己会死,海子说,熬不过几天了,今天一只蜘蛛落他头上了。

严主任说,蜘蛛是喜庆,(蜘蛛在我们那里方言叫嘻嘻),证明有喜事,是可能改判了吧?

海子摇头不说话,再也没说一句话。

我知道为什么了,蜘蛛我们当地方言叫\"嘻嘻\",发音是\"喜喜\",我们当地农村人\"xi\"和\"si\"分不开。

曾经有个笑话,当时女浴室全是淋浴,忙的时候几个人抢一个淋浴头,农村的女人和城里的女人客气道:\"我不急,你先死(洗)吧。城里的女人很生气,但又不能发火,灵机一动回答:我不死(洗),你死(洗)吧,农村的女人没听出来意思,感谢回答她,谢谢你呀。

真如海子的感应一样,第二天六点半左右,我睡梦中依稀感觉有人冲上了号铺,睁眼看见一片草绿色,我的肩膀已经被武警踩着,很严肃的说了声不准动。我倒是想动来,动不了呀!

仨武警,一人一只胳膊,一人拎起脚镣,像拖死猪一样,拖着海子就下了号铺,海子的头扬了扬,眼睛回顾了一圈,就被拖出去了。

门砰的一声关了,号子里死寂。

许久许久,死寂随着外面的嘈杂声远去才慢慢消失。

海子就这样从眼前没了,老严叹了口气说,死刑制度确实残忍了些,吃了九个包子,就送了两条命。我知道他说的两条命,是说的另一个海子。

后来吕姥姥说,海子装英雄,不肯吃东西,还说十八你以后还是一条好汉。其实,最后拉出去的时候,已经瘫了,是武警架着上刑车的。

海子最后还是吃了两个包子,听听说是吕姥姥的爱人早上特意给他做的,怕他做个饿死鬼。临离开看守所的时候,海子跪下给吕姥姥磕了几个头,感谢吕姥姥在看守所对他好。

海子再也回不来了,还特么十八年以后还是一条好汉,就算有轮回,找个好人家投了吧。人之初性本善,好好学,做好人。要不回来还是害人害己!

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