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去康宁宫跟贵太妃说话呢，还是想在我这儿跟贵太妃说话？”周舟问道。
李梓潇咬牙，一字一句道：“我去康宁宫。”
她脸皮是很厚，但还没厚到可以在外人面前被自己母妃骂的那种程度。
“那我送送你？”
说着，周舟也就站起了身。
送人其实是个借口，而是身为后辈的周舟觉得应该出去给长辈问个好。
李梓潇摇头，将周舟摁回椅子上，言辞义正道：“不必了，我自己出去就成。”
谁敢让你去啊？
谁知道你出去以后会不会又告我娘，说我做了什么错事儿。
不是，哪有这样的啊？
都多大人了，怎么还玩告长辈这一套？
她幽怨地站起来，慢悠悠地飘了出去。
周舟有点儿想笑，忍着，跟在李梓潇身后，一起走了出来。
“儿臣给母妃请安。”李梓潇躬身行礼。
陈贵太妃的眼神却从她身上略过，看向她身后的周舟。
“贵太妃。”周舟朝陈贵太妃行了个天揖礼。
天揖礼，通常是在拜见长辈与尊者时行的礼。
论尊位，陈贵太妃比不上周舟；可论长幼，陈贵太妃确实说得上是长辈。
若是其他人，这礼受了便受了，可皇后的礼，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因此，陈贵太妃拱手前身，推手小下，回了个土揖礼。
土揖礼，常用于长辈回礼。
“皇后，我听说顺安入宫了，一时思女心切，朝贸然前来，还请皇后见谅。”陈贵太妃瞪了一眼李梓潇，而后笑吟吟地看向周舟，神色有些不自然。
没办法，谁叫从前她们两个人的关系实在是说不上融洽。
“嗯，我与顺安刚刚才提到贵太妃，还说要去给您请安的。”周舟这瞎说，张口就来。
李梓潇忙点头，“是啊是啊，母妃，我正想过去给您请安的。”
陈贵太妃皮笑肉不笑地回应，“多谢皇后娘娘挂念，我这身子骨儿还算硬朗。”
她这话，回答的是周舟，眼睛却看向李梓潇。
确实硬朗，不然在听到这个闺女提剑冲进金銮殿的时候，她就不是简单地头晕目眩了，而是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倒。
周舟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贵太妃可要进来喝两口茶？”
李梓潇内心疯狂摇头，可惜陈贵太妃未能如她所愿，“皇后盛情邀请，我岂能不应？”
李梓潇咬牙——粥粥哪里盛情邀请你了？她就是客套问一下，你怎么还当真了？
凤仪宫正殿内，冬和端着泡好的茶过来了。
周舟刚刚吃了绿豆汤，并不着急喝茶，但还是提起了茶盖，刮着沫，“贵太妃尝尝我这儿的茶叶。”
陈贵太妃打开茶盖，只见这茶汤清澈明亮，带着浅浅的绿色。
她细细闻来，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兰花味儿。
这是……
六安瓜片？
陈贵太妃有些不确定，于是轻轻抿了一小口，这茶，鲜爽香醇。
她将其咽下，这股甘香仍旧在口中环绕。
是了，六安瓜片没错了。
“贵太妃觉着这茶如何？”周舟淡雅自如地问道。
“好香的茶，可是六安瓜片？”陈贵太妃语调轻快。
“贵太妃好见识，”周舟看着她，嘴角缓缓挑起一个弧度，“正是六安瓜片。”
听到这个答案，陈贵太妃的心更加安定了，“多谢皇后娘娘款待。”
“贵太妃客气了。”
哑谜打完，陈贵太妃便带着李梓潇离开了。
周舟也跟着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吩咐道：“去问问启西国那边的宫人，看看他们事情可都办妥了？”
“是。”
冬和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过了一日，周舟终于再次见到这个云秦国的公主——张思芜了。
“公主殿下，两日不见，怎么看上去消瘦了许多？”周舟坐在亭子中，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和茶水，“可是吃穿不惯？”
张思芜脸色确实比不上之前红润，原因很简单：那日张思承不留余力的一脚，成功引发了她的旧伤。
新伤未愈，旧伤又来，结果还药可以用，脸色能好看就怪了。
张思芜扯出了一个笑容，“皇后娘娘帮我甩开了监视我的奴才，而后又大费周折地引我过来这里，不是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吧？”
“哦？公主殿下说，是本宫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引你来此，”周舟挑眉，“可本宫怎么觉得，是公主殿下自愿过来的呢？”
“是吗？原来皇后娘娘是这么想的。”张思芜走了过来，坐到周舟对面，“看来是我多思多虑了，我还以为，皇后娘娘寻我过来，是有要事同我商议的。”
“要事说不上，不过就是闲聊几句。”
两个人东扯西扯，还是没能说到重点。
没办法，聪明人说话，要么就是直爽轻快，要么就是步步为营，你试探我，我试探你。
你说试探来，试探去，试探赢了又有什么用？
其实一点儿用都没有，可她们两个还是不愿落下风。
谈了半个时辰的话，当然，其中百分之八十的都是废话，周舟终于将手上的药瓶送出去了。
李子琰听了周舟的描绘后，问道：“你觉得她会不会用？”
“会。”周舟语气笃定。
“哦？”
“这个公主，可不是普通的闺阁之女。”周舟解释道，“而且，说出来的话也许会骗人，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
张思芜对张思承，哦，确切来说，是对云秦皇室中的所有人，都有着深深的恨意。
这恨，刻在骨血之中，是恨不得啖其人，抽其筋，剥其骨的恨。
“况且，也不怕她不用。”周舟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看他们狗咬狗确实很有意思，可倘若他们相亲相爱，没有戏可以看的话，周舟也不会失望。
毕竟，谁会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这些东西？
“那明日，我就将他们两个放出宫去？”李子琰问道。
“嗯。”
事情已办妥，再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想到这个，周舟愣了会儿，还是选择问出口了，“张思芜……她的命或许有点儿用处。”
李子琰的脚步停住。
他偏了偏头，看向周舟。
正巧她也看了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