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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昭月捏紧披帛,暗暗吸了一口气,抬头回道:“小女愚钝,还望陛下明示。”

圣人盯着她忐忑的黑眸,语气似寻常闲聊,内容却异常犀利。

“景珣忤逆不孝,朕已将他贬至岭南道,朕曾经许给你一个愿望,你此刻可以悔婚。”

庾昭月漆黑的瞳仁骤然紧缩,几乎来不及思考,便脱口而出:“陛下,我与他乃皇太后赐婚,婚约既定,自当履行。”

帷幕后,景珣手指捏着腰间的玉佩,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他就知道,昭昭舍不得他。

坐在他对面的庾绍,脸色则十分不虞,昭昭怎么这么死心眼,但转念他又自省吾身,大概是像他。

庾绍极轻的叹了口气,幽幽睨了景珣一眼,捕捉到他唇角笑意,眉心蹙得更紧了。

景珣若有所觉,不动声色收敛笑意,但心间悄然盛开一朵牡丹。

殿内,圣人看着眼前的少女,恍惚忆起发妻元德皇后。

“我与二郎婚约已定,那便是景氏新妇,哪怕他战死,我也不愿改嫁!”

圣人心里五味杂陈。

今晨获悉襄王府的消息,他第一反应是景珣动手了,令景镛暗中严查,结果却查到襄王那孽子,欲让麴氏在册封礼上投毒。

这令他想起了先帝,先帝晚年暴虐无道,趁他回京述职之际,竟欲下毒害他。

还好阿娘机敏,令人暗中换掉毒酒,并连夜令大臣上书,他才逃过一劫。

他难以相信,他和嘉敏的孩子中,襄王看着最老实孝顺,居然和先帝一个德行。

先帝后来被赵庶人蛊惑,还欲召他回京,嘉敏为了给他报信,在盛夏季节被赵庶人幽禁暴室。

饮食俱断,活活饿死,死后三日,身躯腐烂,才被草草下葬。

他于当年发动宫变,将先帝放逐大明宫,世人皆以为先帝是郁郁而终,其实不然,是被他喂下慢性毒药,活生生疼死的。

所以他听到襄王死讯时,立即想到了景珣,因为这混小子性情太像他。

可景珣太在意庾七娘了,而帝王是不能有软肋的。

等景珣从南五台山赶回来,他只提了一个要求,大婚之后迎娶两位侧妃,意料之中被拒绝,他由此召见庾七娘,却没想到她会说出和嘉敏一样的话。

庾昭月见圣人沉默不语且眉心紧蹙,伸手从袖中掏出那枚令牌,高举过头顶。

“陛下,您曾金口玉言,许给小女一个愿望,那小女今日便来兑现。”

圣人思绪回笼,盯着那枚令牌,难道让他不要废了景珣?

他语气有些冷:“你想兑现何愿?”

庾昭月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打着颤,但是眼神极其坚定:“请陛下将他赐给小女,小女会和他一同离开长安。”

圣人眼底划过讶然,不动声色问:“你们离开长安,打算去哪?”

庾昭月想了想:“我们可以去西州,若是您坚持要贬他去岭南,岭南也行的,那里和琼州气候相似,小女待了四年也很习惯。”

圣人忆起她发现晒盐术一事,手指轻叩小案:“你爷娘那般疼爱你,你舍得为了景珣离开他们?”

帷幕后,庾绍攥紧拳头,景珣面上看不出端倪,呼吸却悄然屏住。

殿内,庾昭月贝齿咬着下唇,她答应过玄度,不能轻易舍弃他。

阿爷昔年为了阿娘在外游历十年,她也可以陪玄度十年,至于以后……

庾昭月闭了闭眼,艰难开口:“他们身边还有我阿兄,可景珣只有我了,适才您说他忤逆不孝,请容小女辩白两句。”

圣人微微颔首:“朕恕你无罪,你尽可直言。”

庾昭月:“陛下,景珣自出生便不得襄王夫妇喜爱,乖巧懂事长到五岁,却被襄王妃毫不留情的舍弃。

他九死一生回到长安,按人之常情,他们都该如您和皇太后一般,加倍疼爱他,可他们都有自己偏疼的孩子。

若只是偏心便也罢了,襄王妃为了景绪,想要他放血炼丹。襄王为了景泓,联合外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连畜……父母既然不慈,又怎能要求儿女不计前嫌的去孝顺呢?

景珣虽然坚韧,但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心也是肉长的,也是会疼的,您现在既不愿意疼他了,就将他赐给小女吧!”

庾昭月说到最后,声音难以抑制的哽咽,她将令牌抵在额头,伏地行了大礼。

圣人微不可察叹了口气,难怪那混小子这样看重她。

景珣听到她隐忍的哭泣声,再也忍不住,掀开帷幕大步走出,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揽在怀里。

“昭昭,没事了,不要怕。”

庾昭月见到他,泪意更加汹涌,怎么也止不住。

景珣胸口的锦袍,很快被她的小珍珠沁湿,但心口却涌入浓烈的甜意,甜得他神魂都在发颤。

幼时他那么期盼能到一颗糖,麴玉衡视而不见,崔姨母给了他一袋,昭昭却给了他一份吃不完的糖盒子。

他再也不缺糖吃了。

景珣轻柔得拍着她的脊背,薄唇一遍遍吐出温柔的低语:“昭昭,没事了,祖父吓唬你的,不怕啊。”

圣人何时见过他这样温柔耐心的安慰人,但是见他自然的唤自己祖父,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神色一时有些难言。

这时,庾绍从帷幕后走出来,一双美目红得像兔子,圣人看了一眼,神色更难言。

他想起庾绍昔年追着崔氏跑的旧事,七娘性情纯真又炙热,莫不是遗传了庾绍?

思及此,圣人又忆起一件旧事,从前他和崔彦知、庾禛戏言,将来结为儿女亲家,没想到儿辈们没结成,孙辈们还真结成了。

庾绍眼巴巴望着女儿,见她一直埋在景珣怀里哭,忍不住轻咳一声:“昭昭,阿爷在这里。”

庾昭月隐约听见阿爷在叫她,但哭得脑子有些发懵,以为是幻听了。

庾绍见女儿一动不动,心一片片碎掉,眼眶更红了。

景珣抬眸,迎上岳父失落的眼神,轻轻拍了拍怀中人的肩膀,附耳提醒:“昭昭,庾公也在。”

庾昭月终于意识到不是幻听,抬起袖子胡乱擦了一把眼泪,扭头朝庾绍望去,嗫嚅着唇道:“阿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