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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玉华宫我从前年年去,今年让你阿兄去。”

庾昭月又道:“阿爷刚升三品,肯定需要夫人交际,阿娘您放心去吧!我在家可以抄经,可以开炉炼金石,可以泛舟游湖,比去行宫自在多了。”

崔氏想到她跳脱的性子,去了行宫倒真的憋闷,便改口同意:“玉华宫离这里一百余里,阿娘住三日便回来看你。”

庾骁也跟着道:“我骑快马,半天便能赶回,到时我和阿娘轮流回来看你。”

庾昭月刚要反驳,忽然心念电转,阿娘和阿兄之所以不辞辛劳也要来回奔波,是因为还惦记着四年前。

惦记着他们外出时太夫人趁机惩戒她一事,因此不敢再将她一个人落下。

她心头蓦然懊恼,阿娘和阿兄心心念念着她,她却只惦记着刻玉佩,太不应该了!

但是话已经吐出口,怎么合情合理的咽回去?

庾昭月慢腾腾回房,躺在牙床上闭目思忖,突然灵光乍现,可以请若竹帮忙。

解决了这桩烦忧,她开始午歇,睡醒时身上黏糊糊的,先去浴室沐浴更衣,等收拾清爽,正想派人给若竹送帖子。

此时,庾绍散值回来了,身后跟了一位内侍:“皇太后口谕,准庾氏七娘随驾行宫。”

庾昭月懵懵然接旨,皇太后好端端的怎么让她伴驾?

锦娘塞去一枚荷包,内侍官低声道出内情,皇太后听景遇说她在家罚抄,误会是因窦岚一事,特意赐下恩典。

庾昭月仔细沉吟,应该是若竹怕她在家抄经无聊,景遇仗义相帮,两人误打误撞帮她解决了一桩烦忧。

阖家都要出行,崔氏立刻忙开了,吩咐人收拾行囊。

庾昭月也回房收拾,暮春誊抄了一份锦娘列的出行单子,仔细对比发现需要添置一些物件。

庾昭月提笔写拜帖:“派人送给若竹,明日邀她去两市逛街。”

次日上午,庾昭月起床时有些精神不济。白日睡多了,晚上一直睡不着,到三更天末才入睡。

不知是不是睡得太晚,竟一夜无梦。

庾昭月察觉到这一缕惋惜的念头,不免觉得好笑。

明明之前,她还绞尽脑汁不想做梦,现在居然盼着,夜夜梦见他。

时移世易,心绪已是天渊之别。

今日骑马出门,暮春给她束发戴了白玉冠,选了一件云门色宝相花纹翻领胡服。

已经过了早膳时间,膳房备着荷叶冷淘,冷淘清爽美味,庾昭月吃完一碗,精神恢复许多。

去陶然堂同阿娘报备,却撞见了等候的兄长:“今日我得空,陪你们逛街。”

庾昭月已经带了侍女和随从,本来想拒绝,转念想到上次去东市遇到袁崇那厮,逐点头应下。

祁国公府,穿一袭浅紫色宝相花纹翻领袍的谢若竹等得望眼欲穿,一见他们出现,立刻嘟起嘴:“阿姐,你又睡懒觉了!”

庾昭月翻身下马,一把勾住她脖子往怀里带,耳语道:“小竹子,你同景遇讲,我在家罚抄?”

谢若竹小脸一红,讪讪道:“不,不是,舅母将我送回来,阿娘得知舅母罚你,也罚我抄经,景遇昨日随三兄过府……”

庾昭月瞬间明悟,景遇怕若竹去不了玉华宫,单独为她请旨太扎眼,便拉上她打掩住。

“那我得谢谢你们俩。”

谢若竹自己心虚,误认为庾昭月话里有话,抱住她胳膊蹭了蹭。

“阿姐,好阿姐,你反正在家也是罚抄,不如去玉华宫转转,那里清幽,你不管是散心还是炼金石都适合呀!”

庾昭月见她会错意,正想开口,又听她小声补了一句:“说不定还能见到你的心上人呢?”

庾昭月细眉扬起:“我的心上人是九霄皓月,寻常可见不了!”

谢若竹怔住,阿姐的心上人在天上,天爷啊,那不是……

庾昭月见她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忽然玩心大起,语气哀哀道:“他与我在琼州相识,于我有救命之恩,可惜……”

可惜不能带给你们看。

谢若竹一把抱紧她:“阿姐,呜呜呜……”

庾昭月暗道糟糕,她忘了若竹情感相当充沛,十分容易脑补:“不是,我……”

“阿姐不必自揭伤口!”谢若竹吸了一下鼻子,“我都知道的!”

话音刚落,耳边响起东市击钲的声音。

庾骁见她们俩勾肩搭背说了许久,等得有些不耐烦:“两位妹妹,东市已经开市,咱们先去吃饭?”

庾昭月压低声音,飞快解释了一句,方才是开玩笑的。

谢若竹回了一个“我都知道,阿姐不必解释”的眼神。

庾昭月摸了摸鼻子,赶紧岔开话题:“咱们今日去哪吃?”

谢若竹:“去西市,我在胡姬酒肆定了雅间。”

庾骁想到穿着清凉的胡姬,眉心不免皱起,但是见谢若竹眼眶泛红,自家妹妹已经翻身上马,不好开口扫兴,只能驭马跟上。

……

西市胡人聚集,街道上歌舞声不绝,金发碧眼的胡姬在酒肆中翩翩起舞,一旁高鼻深目的胡人在击鼓拉琴。

对面清远茶行,一楼正常开门迎客,二楼窗户几乎都紧紧闭着,只有最靠边的一扇开了一条窄缝。

窗前立着一道玄色人影,正盯着胡姬酒肆旁的柔嘉香料坊。

赵苍低声禀报:“大将军,近日在长安黑市流通的降仙香,源头便是这家胡人香料铺。店主名江吉罗,系波斯人,五年前来长安,和吴王的内弟卢三郎交情颇深。”

景珣冷冷开口:“账册和名录还是没找到?”

邬在非上前道:“属下昨夜探访江吉罗的宅邸,暗卫搜藏了柔嘉香料坊,都未发现账册和名录。”

景珣沉沉看着香料坊的立牌,语气淡然道:“既然暗访找不到,就正大光明去,邬三,带人去将那店砸了。”

邬在非呆愣:“那他认出属下怎么办?”

景珣扭头看了赵苍一眼。

赵苍迅疾出手,朝邬在非脸上抹了一把红印泥,冲他微微一笑,“砰砰”两声,邬在非多了一对熊猫眼。

赵苍沉声道:“现在认不出了。”

邬在非手指哆嗦,怒气冲冲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