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的南阳雾蒙蒙的,从高处望下去,云海翻涌,高楼耸入云端,仿佛置身仙境,那是一个很美的城市。
六年不见的地方似乎同周淮阳记忆里的有些不一样了,沿着记忆回家的那条路,那条老旧的矮墙胡同被拆了,那些沾满青灰的瓦片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高墙,平整的路面,这次走,应该不会再被绊倒了。
他走到十字路口,又看到那棵熟悉的槐树,枝叶好像比以前更茂盛了,就是抬头望过去仍然是一片黑暗。
日光穿破了云层,投射到了那扇窗户上,折射出彩色的光。
有人认出了周淮阳,笑着寒暄了几句,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似乎又一成不变,井然有序。
这个老房子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跟走之前一模一样,就是积了些灰,看着有些旧了。
不过清扫一遍就好了。
周淮阳搬了根凳子,站了上去,贴着墙,一手拿着他和周淮年这几年得到的奖状,一手拿着刷子蘸着液体胶,挨着上一张贴了上去。
以前他和周淮年总是对于这种感到羞耻,觉得是在炫耀,不过爷爷很喜欢,每次颁奖后都要来找他们要,珍藏着,现在我主动贴上去,他应该会高兴的吧。
做完这一切之后,周淮阳去了清静园,他的父母和爷爷在那里长眠。
母亲和爷爷是挨着的,父亲的墓稍微远一点。
傍晚,天色渐暗。
他去了山下守墓园的老奶奶那里,给了些钱,交代他不在的日子里能帮着照看照看。
回家拿行李的路上他遇见王思哲了。
他很自然的笑着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感觉王思哲的眼神里有些奇怪,似乎在隐藏些什么。
不过他不想说,那便不问。
他们简单的聊了些这些年的事情,就像老朋友一样,但是没有那么多的激情了,很平淡。
他要走了。
“明年再见。”
从锦都东站出来的时候,莫名有种伤感的情绪萦绕着他,心脏有点酸涩,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明天早上他就会离开Z国,飞往Y国盛利亚。
这次回来时间紧迫,他没有见到林鱼,但她信息上说过她过得很好,他便放心了。
每年他都会回来的,总有机会再见。
周淮阳整理了一下帽子和口罩,准备离开了。
突然一个人猛地撞了过来,差点往后摔了,赶紧站定脚步。
“唔!”什么东西?
只见有一个男人两只手紧紧的抱住了他,劲使得有些大,感觉他骨头都要被揉碎了。
“嘶!哪来的疯……”
这味道,他好像知道是谁了。
他感觉他的心脏漏了一拍,脑袋有些空白。
骂出去的话没说完就闭上了嘴。
他沉默良久,任由着身上这个人为所欲为。
他在思考,他此刻在想什么,又该说些什么。
你去哪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六年前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到底发生了什么?
六年前的他太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了,可是这是六年后的他。
他听到自己很平静的说了一句。
“祁楠,好久不见。”这或许是他对以前每一个人打招呼模式用语,他也不知道除了这个还能说些什么了。
此刻的他平静的就如一潭死水,任由石块落下,也激不起涟漪和波涛。
是的,就是这样。
他抬手想推开身上这个人,使了全力也没挪动分毫。
他想骂他的时候却听到身上这个人开了口。
“我好想你。”很熟悉的声音。
“……”有一股酒味,很浓烈,不好闻。
这个你指的是谁?
天冷,他穿的很严实,指不定是认错了。
“你好想谁?”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不过问都问了,看看这个酒鬼会说什么。
祁楠埋在他的颈间,温热的呼吸打在上面,好像被火烤了一样。
似乎真的醉了,醉了的人情绪是不稳定的。
周淮阳听到了一声啜泣,然后就感觉颈间有点湿湿的。
“周淮阳,我的爱人,我把他弄丢了,我找不到了……”
“……”周淮阳身体微微一震,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拳头。
好,他收回刚刚上面的那句话,那潭死水正在风起浪涌。
“这个梦好真实,触感是热的。”
好,他再次收回上面那句话,没动。
搁着做梦呢你?
真服了!
酒后吐真言,酒后吐真言,这真言往往是那人现实里不敢说的话,才会在喝酒壮胆后无所顾忌。
真想给他扔在这冰天雪地,明天就能见到一只冰雕。
话虽如此,他还是把人扛去了他的住处,总不能真嘎了吧,好歹是他喜欢过的。
但是在周淮阳看不见的背后,一个男人穿着单薄的衣服还没来得及套上外套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步伐从快到慢,逐渐平复不再向前,看着前面相拥的两人,嘴唇微微动了动,然后转身离开了,无人知道他来过。
去酒店的时候,周淮阳一直担心前台会以为他拖了个昏迷的人偷偷报警说他有犯罪行为,经过大堂的时候还有些谨慎和害怕。
不过在进房间待了一会后,他突然想起来,他扛的是个男的!
男的有什么可犯罪的!
真的是,一天神搓搓的。
周淮阳没忍住对自己翻了个白眼。
酒鬼被他摔在沙发上待着了,睡得很死,也不知道这是喝了多少。
他准备明天就走,反正他也以为自己在做梦,一切都会被认为是幻觉。
如果没有发生六年前那件事,他的生活哪怕平平淡淡也好,平庸无奇也好,对于这个人他也不会放手的。
可是世事无常,他不能浪费时间留在这里了,正如那个声音说的那般,我只是他牵挂的万分之一,可以任何时间都能抛弃的存在,我留不住他。
我不怨他了,但也不爱了。
今晚将是他们最后相处的一个晚上,从此不会再见了。
周淮阳的视线一直盯着躺着的那个人,突然,他起身,走了过去,戳了戳他的脸。
有点冰手,看来是刚刚在外面吹风吹得有些久。
他又摸了摸他的眉眼、鼻子、嘴唇,神情留恋。
他把脸凑的近了些,鼻子靠在他的领口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感受这熟悉的味道。
他以前总是这样子干,没事的话就贴在他身上,喜欢,很喜欢这股味道,就像猫薄荷一样上头。
还说不爱了呢?这是揍嘛呢?
要你管!
内心深处的话痨又在那逼逼叨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声音的,是某个时间点生出的另一个人格,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平时无聊解解闷很合适。
据说每个人身上都自带一种味道,如果你闻到了,并且很痴迷,那么就说明你的基因选择了他,以前觉得这种说法有些是人们幻想的,后来他感觉也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