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臣站在仙来客栈门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仙来客栈外院原本停着的二十多个棺木，全都不翼而飞。
客栈大门敞着，里面空空如也。
柳明臣顺着楼梯走到二楼，所有厢房的门都大敞着。
一目了然，连只苍蝇都没有。
方才在屋顶偷看之时还能看到房间内有人住过的痕迹，梳妆台前放着些脂粉盒子，如今也全都不见。
连同床上的那个金色的铃铛，都凭空消失了。
他往返不过两炷香的时间，对方撤得也太快了。
莫非村子里有专门监视的人？
掌柜刘福贵死了，除了门口停着二十多个棺木之外，他现在就连对方有几人都不知，反而自己的一举一动像是在对方的眼皮底下。
一种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感觉。
“冷静。”
越是如此，越不能自乱阵脚。
就从该做的事情做起吧。
他走进了之前感受到视线的那个房间，所有痕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就像没人住过一样。
如果当时的感觉没错的话，视线是从何而来呢？
他在房间里踱步，看了看床底，又看了看桌底，总觉得方向不对。
最后停在房间靠墙的一个立柜前。
他当时的注意力被放在立柜旁边的白色箱子所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黑色的立柜。
两米多高、一米多长的立柜岿然立在房间，下面是几个放贴身衣物的小隔层，上面是双拉门的立式柜。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柜门。
理所当然的空空如也。
只是，他看见柜底有些沙砾，再低头检查，才看到柜底里一圈圈浅浅的脚印。
若是不注意，只怕是当一些灰尘忽略掉。
他蹲下来数，脚印一个挨着一个，分成两排，挤得满满当当。
一共二十个。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院子里停着的棺木，同样是二十几。
脑中不由得出现一个画面，他在屋顶往房内窥视之时，二十个“人”正满满当当地挤在这个立柜里，通过柜门的缝隙看着他。
他甚至为了模拟那个场景，自己钻进柜子里，关上柜门，通过那条细细的门缝看向瓦顶。
一阵战栗感划过他的脊椎，直抵内心深处。
对方看准了他只是来查探情况，不会打草惊蛇，硬闯客栈，所以就藏在他眼皮子底下。
不得不说，对方胆子很大，而且对人性的拿捏很到位。
*
柳明臣回到凤来村，迎面就看见刘民一把抢过一个小孩的钱。
刘民一看见柳明臣，满脸恐惧，马上就把钱塞回给小孩，“快走快走。”
被抢的小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刘民赶走。
刘民见着柳明臣主动迎上去，摊开双手讨好道：“官爷，我没干坏事。”
柳明臣扫了一眼他的手。
之前刘民说话难听被洗嘴，现在见柳明臣看他的手，怕柳明臣要剁他手指，赶紧把手藏到背后，声音带着哭腔：
“官爷，我真的不敢了，不敢了。”
柳明臣看向之前刘福贵住的屋子，旁边的那间小茅屋如今大敞着门。
“方才那个姓王的农妇，是住在哪一家？”
他边问，边走向那间小茅屋。
“哦，你说王寡妇啊。是啊，就住老刘旁边。”刘民还打着哈哈，跟着柳明臣一路过来。
只是，他往王寡妇家里一瞄，才发现里面细软收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搬家的迹象。
刘民想什么说什么：“这王寡妇咋跑那么快，她这是去哪儿了？”
柳明臣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王寡妇出现在刘福贵家门口并不是偶然，而是收了钱，时刻在监视。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已经偷偷给仙来客栈的人通风报信，对方才得以撤得如此迅速。
他回想了一下王寡妇唯二的两次开口，第一次是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刘民身上，第二次是为了让他联想到老刘的尸体消失与仙来客栈的人有关，让他回到仙来客栈。
就这样巧妙地把自己隐了下去，还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
这也是对方对他的一种预判和拿捏。
精准又到位。
柳明臣连忙策马回到京城，须得派人全城搜捕丧葬队伍，还得让守城门的士兵注意拦下所有带棺木出城的人。
只是，他忽然想到对方会不会已经预判到他会这么做，反而不带棺木出城呢？
可是，按照常理，对方抬着二十多个棺木进城之时，守城士兵应是开棺检查过，确实里面都停着尸体，才会放行。
二十多具尸体需要不带棺木出城，这让他想起在巧云岛的经历，当时鬼蝶常梦就是单凭一己之力就操纵着上百具尸体行走山林。
若是滇西的赶尸术，还真有可能舍弃棺木操纵尸体自己走出城。
不过，他又很快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当时巧云岛上见到的尸体，可真的是有尸斑、四肢僵硬、脸上浮肿的尸体，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二十多具这样的尸体要是出现在京城闹市，一下子就会引起骚动。
更别说光明正大地走出城门。
所以，还是应该排查棺木吗？
他转念又想到当时常梦在巧云岛是被魏文熙所杀，对方如今带着二十多具尸体进城。若真是滇西常家，怕是要找魏文熙的麻烦。
夫人有危险。
他紧了紧缰绳，快马加鞭地往城里赶了过去。
*
“你踩到小爷了，想怎么了？”楼下传来卢煜恒嚣张的声音。
“抱歉啊爷，我这位兄弟不太会说话。”憨厚的男声在旁解释。
“呵，哑巴？我看他嘴巴硬，腿也挺硬的。来人，打一顿。”
“别别别，我们赔，我们赔。您看看要多少钱？”
楼下的对话还在继续，魏文熙走向窗户的脚步顿了顿，把方才抄下的几个地址朝窗外一扔，一只手把纸条接过。
“先去排查。”
傅乔：“是。”
魏文熙扭头对秦喜墨说：
“秦大哥，锁好房门，接下来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啊？”
秦喜墨还没反应过来，魏文熙已经转了方向从门口出去，直下到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