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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楚捷叹了一口气,他怎会有这么无脑的妹妹啊?

若是会毁容,昨日温落落就不会直接拿着药株回来了。

张诗芸见他叹气,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

“那个贱女人,竟敢诓我?”

张楚捷冷声道:

“你若没做亏心事,人家能诓到你吗?

“我警告你,老胡不是你能肖想之人,别再针对几位客人了。

“若是扰了报仇之事,我绝不饶你。”

张诗芸扯着嗓子哭起来,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张楚捷身上:

“报仇报仇,你一天天就记着报仇。你跟那个疯娘一模一样,家都不要了,就知道去报仇。”

她仍记得娘亲死前每日都疯疯癫癫,一天天把自己关起来研究典籍,就是为了寻找方法报仇。

张楚捷是顺了她的意,也一头扎进报仇的执念里,但是张诗芸却一点都不想报仇,她只想像寻常孩子一般活着。

她已经没有了父亲,不想就连母亲的爱也失去了。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已死之人,母亲搭进去了不说,连哥哥都搭进去?

她只觉自己自始至终都是孤单一人。

直至清脆的巴掌落在她脸上,她都难以相信,哥哥竟会打她?

张楚捷红着眼压低声音说道:

“不许你这样说阿娘。”

“疯了,你们一个两个都疯了。”

张诗芸吼了起来,猛地冲出了竹屋。

张楚捷只觉自己像只困兽一般,也许他真的疯了。

他早已被囚在复仇的牢笼里。只有万毒门覆灭,他才能得以解脱。

*

魏文熙一行人找到了被随意丢弃的玉骨香,温落落抱着植株,如揽孩子在怀的亲娘。

魏文熙因玉骨香一事心存芥蒂,不免出口酸魏鹄:

“世子果然招蜂引蝶啊,都归隐山林了,还有女子为你争风吃醋。”

魏鹄有些惭愧,直说:

“你就别酸我了,玉骨香之事是我没有安排好。”

魏文熙耸耸肩:“这花要是死了,你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魏鹄低着头,有点像被傅乔被数落一般。

若是勤王得见自家的纨绔儿子被一个女子训得不敢抬头,怕是巴不得马上让这女子进门,替他好好管教管教魏鹄。

魏鹄重新替他们在东荫山东麓另寻隐秘之地栽下玉骨香。

魏文熙看着山坡下的桑田,叹声:

“这东荫山物产丰饶,东麓种桑养蚕,南麓还适合培植香料。”

温落落一边栽种玉骨香,一边摸了摸泥土说:

“何止呢?这里若是用来做药园,也是极合适。”

李立清接茬:“柳夫人有所不知,这山在江东可是有名的福报山,据说龙脉就卧在此山下,山中有灵气,养什么都极好。”

魏文熙笑了笑,瞥向魏鹄:

“你倒是会挑。”

魏鹄当初占山建寨的时候,怕着若是抢了荒山,一行人都得挨饿,便仗着武力高强,冬季山上巡逻又少,强占了东荫山。

他听到魏文熙如此说的时候,脸上带着些得意。

不曾想,魏文熙并不是要夸他,反而开口问道:

“这里有桑园,估计是有人包下了山头。不知东荫山属何人?”

“据说是山契在神秘人之手,但是栽种权是在裴家。”

李立清在江东可谓半个百晓生,这种问题自然也能答上。

“裴家?”魏文熙沉吟道。

东荫山竟是裴家的属地?

她想起裴舟夫妇见到柳明臣时恭敬客气的样子,那模样与其说是见了朋友,更像是见了主顾。

路上听闻了许多次神秘人的产业,加上柳明臣书房里价值连城的书画,莫非……

这是柳明臣的产业?

若是如此,那这个男人可算得上是富可敌国。

魏文熙对着魏鹄不客气道:

“你这是抢占他人产业啊。马上开春,要张罗着养蚕了,多是事忙,你怎打算?”

魏鹄有些心虚,他当时抢占东荫山时,并未想到会耽搁如此久。

他虽派人出面去收集了一些堤坝贪案的线索,但却也未能抓到其命脉。

究其原因,还是河道总督万方和布政使徐良在江东势力太大了。

他若是出面彻查,怕是把父亲牵扯进来,到时候他们一直保持的平衡局面就会被打破。

若是由他来打破,便会授人话柄,他才寄希望于柳明臣。

他直言说:“还未想好,丢一季蚕丝应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

魏文熙打断他的话:

“你就是想着商人重利好欺负?但今年江东水灾祸及百姓,若是伤到商贾根基,怕是官府会找由头清山,到时候你定不敢暴露,又庇护得了何人?

“再者,你若是让黑虎寨的人暴力顽抗,你以勤王世子的身份,顶多算是玩了一场山匪游戏,是不用受责罚,手下人该如何?”

魏鹄拧眉沉思,他的身份确实是掣肘,如今被魏文熙问得哑口无言,气势也弱了几分:

“冤情未平,外人不能进山,我们不能下山,那依你看该如何?”

魏文熙深深地吐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很简单。你们既然占了山头,就帮忙种桑养蚕。”

“我们种桑养蚕?”魏鹄显然是没有料到魏文熙会提此建议:

“那,那岂不是给裴家做嫁衣?”

魏文熙劈头盖脸地说道:

“你这是短视!只有你们好好种桑养蚕,才能让裴家安心,不去告官,自然也能为案情平反争取时间。”

魏鹄苦笑道:“要教会一群工人种桑养蚕不是易事,待会有了闪失,怕是商贾还会反过来怪罪我们。”

魏文熙摇摇头:“不能让工人去。”

李立清也起了好奇心,站在山匪的角度该如何破局。

“那柳夫人认为该谁去种桑养蚕?总不能招一批蚕工上山吧?”

“让那些孩子去。”魏文熙斩钉截铁地说道。

“孩子?”魏鹄和李立清同样不解,孩童能做什么?

魏文熙叹了口气解释道:

“这些工人尚且有一门手艺,但这些孩童没有。

“你今日能庇护他们,他日倘若案情平反,山头总要交还,到时候这些孩子如何安置?

“倒不如让他们先学养蚕,起码有个谋生的本事,做出成绩来,也好与裴家交涉得个去处。”

魏文熙的提议让魏鹄和李立清都愣住了。

她的这一算计是把危机化为转机,利用这段时间为这些流离失所的孩童找个安身立命的工作,才是真正为他们的未来着想。

魏鹄心中除了对魏文熙的赞赏,更多是自愧不如。

他自诩勤王世子,也处理过些繁琐政务,但仍未能及面前女子想得深远。

而且看她这从容不迫的气度,丝毫未有胆怯和犹疑,反而比他更像是当政处事之人。

若他知道魏文熙处理这些事务已有十年,经验比他多出数百倍有余,便不会觉得惊讶了。

他此刻是真心羡慕柳明臣。

人人都想娶个安定后院的贤妻,殊不知这样能言善谏的女子才是真正的贤内助。

不!

若是把魏文熙看成是贤内助,只怕是男人不配。

换成他,愿意做魏文熙的助力,对她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