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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鞍山山脉,位于归离国最北边,比邻浩轩国。鞍山山脉绵延万里,以拖马山、云绕山及万雪峰三处名峰闻名遐迩,拖马山风沙肆虐,云绕山古道交错,万雪峰积雪终年不化……“

姬宴容轻轻用指尖覆盖了书页,轻声的呢喃声,她一边细细品读着,脑海中好似勾勒出了鞍山山脉的雄伟壮丽,万丈岩壁的风沙,荒芜纵横的古道,满目厚重的积雪,书扉好似带着她孑然置身那个荒芜的境地,那是卫周想让她看到的景象,有别于上京的奢华锦绣,那是她不曾看过的风景,不曾触手过的土壤。

“小姐,带上我一起走吧!”非雪从房外探出一个脑袋,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瞧着她。

姬宴容无奈叹息,此行她不是不愿意带上非雪,她原定带上婢女非霜和小厮若北,此行假托避婚为由实则为完成姜英的第二个任务,非霜名为婢女实为暗探,非带不可;此行坐马车,小厮若北驾马,也非带不可。唯有非雪,她不想非雪牵扯进来,不想离锦离袖之死成为非雪的前车之鉴。

“你家中幼弟需要照顾!”姬宴容淡淡道。

她指尖轻轻合上扉页,纤指慢慢摩挲着书页上的字,这是卫周知晓她喜好看书,怕她闷,特意寻的记录归离各处奇闻异事的杂录,她不知看过几回,回回看完都会默默可惜那个少年,明明风流倜傥却愿意为她极尽忍让。

苍天不愿看世人痛快淋漓,只愿看人世繁杂往复,天下间何人不是在凡尘苦苦挣扎,不得解脱!

非雪显然不晓得她的心绪,只执意道:“幼弟我已托付给邻家,小姐,你让我跟着吧!”

姬宴容心中有几分无奈,声音依旧冷硬:“我意已决。”

“小姐!”非雪不甘心,三两步冲进房中,抱着姬宴容的腿颇有几分撒泼姿态,“小姐,您行行好,非雪长这么大没出过京,您带我去见识见识外面。”

“有什么好见的?外面没你想得好,搞不好小命都得丢。”姬宴容拍着非雪的后脑勺,眼中满是茫然与寂寥,她自己如今都不晓得何处有出路,挣扎求生尚且困难,没有能力护住其他人。

非雪心中极不情愿,但见姬宴容毫不松口的模样,只得悻悻然作罢。按着姬宴容的吩咐,将以往卫周送的东西统统归置在一处放进库房,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后,姬宴容带着非霜上了马车,若北驾着马车,一路往城门口而去。

晌午时分,马车停在上京城外的一处密林,高大的林木遮掩住日头,光辉从枝头缝隙中交错铺陈下来,即便加了件衣裳,密林深处的风还是透着股阴凉,虫鸣鸟叫声穿透寂静空荡的密林,素白的宝相花纹锦鞋踩在满地的落叶杂枝上,发出断枝残叶破碎的响动。

密林深处,两座矮小坟茔隐匿在宽厚的树丛中间,坟茔前的墓碑皆是无字碑。卫长征通敌证据确凿,被斩首后尸骨应是丢去了乱葬岗被野兽啃噬干净,身负华英关上万将士血债之人死后不能立碑,不能入家祠,她念着卫周生前“一家团聚”的念想,为卫周三人立了坟茔。

一座合葬的空坟,最左侧坟茔是卫周的衣冠冢。

此处密林离明鼎峰山崖不远,往日也极少有人来,卫周的衣冠冢建在此处,想来他那一丝半缕的魂魄应该能找到此处。

姬宴容给两座坟茔点了香,蹲在卫周的衣冠冢前,盯着无字的墓碑,心中一阵恍惚。

卫周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低头睨着她眼中盛放的惊艳;他目光灼灼从灯影幕布后探头瞧她,脸上的红晕眼中的赤诚;他意兴阑珊看似认真拨弄琴弦,目光却总偷瞄她时的小心试探。那些曾是卫周心头最难忘的悸动,又何曾不是她心中的兵荒马乱。

最爱她的卫周不在了,她这辈子大概不会再有夫婿了。

“你还不知道吧!”姬宴容盯着无字的墓碑,心中涌起一孤荒凉,“我是浩轩细作,受命于姜英。”

“我接近你,本就为了完成姜英的任务,拿到你父亲通敌的罪证。卫周,你可以恨我,是我骗了你,是我配不上你,你一定要记住,恨完之后干干净净入轮回,下辈子记得离我这种女子远一些……“

她声音有些哽咽发涩,密林深处的凉风拂在脸上,她心中寒凉一片。

“卫周,我其实羡慕你,你如今是解脱了,你想要的一家人团聚到底是做到了。”姬宴容眼中渐渐有了泪意,无奈叹息,“我连死都不能,乳娘是我养母,我若死了,是与生母团聚,可与乳娘生离死别。”

“我从小得到的爱便少,所以每一个给予我爱的人,我都会倾尽全力去回报,我虽骗你,但待你也有真心。卫周,你懂吗?”

林中凉风裹挟着满地残叶断枝,她听着萧瑟的风声,不知卫周的孤魂野鬼是否听到了她的话,她仰头看着高处枝头缝隙透进来的光亮,逼退眼中的水雾,涩然一笑:

“我今日便要离京前往俞城,我的乳娘还在姜英手中,我一刻都不敢怠慢。若我此行还能安然回来,无论你是否原谅,我都会再来看你。”

姬宴容起身退后深深看了眼墓碑,转身往前方马车处决然走去,林中凉风吹起她翩然纷飞的裙裾,似带着一往无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而去,她可以与乳娘同生共死,却又不想辜负乾宁侯的救命之恩。

她不知前途,不知归路。不能死,又未敢活!

“启程吧!”姬宴容坐上马车,掩去心中纷乱纠结的心绪,淡淡吩咐着,若北闻言开始驾马。

“砰!”

不重不响的声音隐没在车轱辘的碾压中,姬宴容跺了跺脚,马车下传来厚实的声音,她抬眼看向一侧满脸讶异的非霜,显然也是听见那声不重不响的声音,姬宴容秀丽的眉都皱起来了。

姬宴容坐在马车一侧,指尖轻扣刚刚坐着的位置,沉声道:“出来!”

坐榻布帘慢慢被掀开,坐榻被翻开,露出里面的空隙,非雪双手扒着塌沿,双目圆睁满脸无辜,“小姐,没我跟着,你这点家当会败光的!”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姬宴容恨得牙痒痒,伸手捏着非雪脸上那三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