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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答应过后,聂桑窈直接盘腿坐下,手肘支在膝盖上,白嫩的手掌托着下巴,仰头笑盈盈的问道:“老祖宗想聊什么呢?”

见状,聂如愈也一屁股坐下,学着她的样子撑住下巴,颇为顽皮的歪了歪头:“你想聊什么都可以,随意一点,别把我当老祖宗,就假装我们是普通朋友就好。”

一老一小动作一致,对坐相视的样子竟也多了几分和谐,看起来同一对普通祖孙无异。

听他这么说,聂桑窈也就真的随意起来。

她想老祖宗应该会很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吧。于是大概理了理思路后,便从他死后开始,顺着岁月流逝的方向慢慢的讲。

她讲王朝,会细数有几代更迭,提起明君时赞不绝口,说到昏君施行暴政之时也会破口大骂,中间穿插着生动有趣的野史,偶尔也能引得他抚掌大笑。

她讲江湖,便以其发展为脉络,讲武功路数,讲门派兴衰,对于各个时期的有名侠士如数家珍,兴至之时甚至亦能起身复刻几招那些侠士的成名技。

……

讲到万蛊寨时,她便说的更细了。

她讲先辈们的改革,讲历代寨主们的功过得失,讲藏书楼如今规模之大,讲医蛊之术的发展,讲民风民俗……

提起万蛊寨,她便像是有说不完的话,红光满面,春风得意,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神情。

聂如愈撑着下巴认真的听着,不时问几个角度刁钻的问题,而幸好之前恶补过历史知识,所以她也算是对答如流。

二人一讲述,一聆听,气氛和谐的不像是祖孙,更像是一对忘年交。

不远处的两个“人质”根本插不上话,但他们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安安静静的听着,不知不觉的竟然也入了迷,随着聂桑窈的讲述而产生喜怒哀乐。

尘奴听完,竟觉得自己像是已经趟过了时间的长河,已阅尽千帆,看破红尘。

思及此,他暗暗嘲笑自己枉为佛子,眼界和觉悟竟还不如一个比自己小的姑娘家。

山奴只当成了个长故事听,有些深层的东西他不懂,也没想弄明白,当个趣儿听听也就罢了。

讲到最后,聂桑窈止住话头,猛灌了几口水却依旧觉得嗓子又干又痛,喉咙间甚至有些腥甜的味道。

“讲完了?”

聂如愈咂咂嘴,从语气里听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嗓子疼的不想再说话,于是点了点头。

她知道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再说便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她不认为老祖宗会对这些感兴趣。

聂如愈却摇摇头,认真道:“可是,你还没有讲你自己。”

她?

聂桑窈愣了愣,却是下意识的答道:“您想知道什么?”

“还是随意,什么都可以。”他笑道。

“好吧。”

为了她这条小命,聂桑窈只好应下,将水壶里的水一饮而尽后,一抹嘴巴的便开始讲。

她讲自己从小不爱被拘束,天天想着往外跑,她讲自己天赋异禀,以碾压之势夺得少主之位,她讲自己顽劣,和七个承继们永远在闯祸受罚得路上,她讲自己深受寨主夫妇以及大祭司长老们得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说到这儿,聂桑窈是意气风发的,一身红衣的明媚少女当真应了那句鲜衣怒马。

后来,她讲到自己心脉受损,一朝跌落神坛时,语气渐渐沉寂。

她说了自己所有的打算和抱负一朝落空,她说了族人同情的目光和自己带来的麻烦,她说了缠绵病榻时的无力与愤恨。

她说她遇见了一群鲜衣怒马的江湖朋友,而直到这时,她死气沉沉的语气里才多了一丝波澜。

她说他们重情重义,潇洒恣意,见不平便鸣之,见不义便伸之,见危难便助之,他们会同情于人生悲苦,也会喜于风光秀丽。望明月,对酒当歌,不困于眼前,不惧于未来。

她讲少年们的冒险,讲她与他们之间的羁绊。但她也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谋算坦然。

她说了她借助他们的气运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说了一场被她亲自落空的利用——闯祖地。

有这群身手和头脑不凡的气运之子在,她的祖地之旅会更加顺畅。

可惜,她还是不舍得,没能狠下心肠。

当然,她为自己的心软找了借口——寨主夫妇以及众位长老和大祭司的阻拦,万蛊寨被围,以及聂槐序成了为了准下一任寨主。

这些事情脱离了她最初的计划。

但好在,也不算全部脱离她的掌控范围,所以她依旧进来了祖地,也还算顺利的来到了第五关。

想到之前她说过她没爹,于是提及寨主夫妇时,也是以师父师娘的称呼代替,一些容易暴露的信息她也刻意没有提及。

最后,她悄悄看了一眼自家听的认真的老祖宗,所以,他没听出不对来吧。

聂如愈则自顾自的伸了个懒腰,好似根本没有察觉,“讲完了?”

聂桑窈点点头,只觉得嗓子都冒黑烟了。

但是想到自己的疑问,却又不得不开口问道:“所以,祖地到底是为什么而设立的?”

它要守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是很明显了吗?”聂如愈站起来,一抖袖袍,“为了我而设立的。祖地要守着的也是我。”

守着他?一团有意识的内力?

聂桑窈眨巴着眼睛,仰头一脸求解的看着他,示意他快说说。

“关于一些真相,我现在没办法跟你细说。”他叹了口气,语气无奈而苦涩。

要是能直接说,他也不必设这劳什子祖地了,害他苦苦等了千年不说,还就只遇见这一个小女娃。

“为何?”小姑娘皱皱眉头。

聂如愈没说话,只转身朝一面墙走去,聂桑窈抬步跟上他之时,只见他以剑指为笔,凭借着身后的内力在石壁上刻出一个字。

她才扫了一眼,聂如愈便立刻将字毁去,动作快如疾风。

虽然只有匆忙的一眼,但聂桑窈还是看清了那个字。

她瞪大了眼,无声的张了张口,吐出那个字:

天?

聂如愈闭了闭眼,没有回答。

但她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

眸中震惊之色更甚。

天道真的存在?

可天道为什么不让老祖宗说出真相呢?关于祖地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那个关于上界和修仙的传闻……难不成是真的?还是另有说法?

聂桑窈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了,可是这些疑问她也只能放在心里。

最终,她抬起了头:“您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呢?或者说,治疗我心脉的代价到底是什么呢?”

见她如此上道,聂如愈满意的点点头。

“我要你去一个地方,像闯祖地一样,闯过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