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公国进军的情报传来已经是战争开始的四天之后了。
洛伦佐大尉急匆匆从军部返回，亲自找到赫尔告知了这个消息。
“莱因哈特将军率领的大军倾巢而出，已经朝着要塞杀过来了，沿途几乎没有遭遇什么像样的抵抗。”
“这个消息传回得太晚了啊...”
“明显是前线故意隐瞒不报！这群混账！”
洛伦佐大尉的拳头重重砸在办公桌上，温厚如洛伦佐大尉此刻的语气也变得非常粗暴。
看样子，情况或许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我军采取了什么措施？”赫尔轻轻咳嗽了一声。
洛伦佐大尉的表情依然非常不满，语气也有些丧气。
“什么动作都没有...”
“此话怎讲？”
“现在要塞分成了撤退派与抵抗派，完全无法达成一致。”
“是吗？我还以为只是在如何防守上争论不休呢，没想到，事到如今竟然还有想要撤退的想法。”
果然，无论到哪里，都有这种专门扯己方后腿的家伙啊。
有些时候，自己人远比敌人更加危险。
即便洛伦佐大尉没有明说，赫尔也可以猜得到。
想要撤退的必然是与吉鲁·玛古诺大校敌对的凯内克中校那一方的派系吧。
“如果最终无法争论出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计划，最坏的结果，凯内克中校会带领他们派系的军官与士兵，直接撤出要塞。”
“不，我觉得无论如何让步与说服，最终他们还是会选择撤退那一步。”
凯内克中校期盼的是吉鲁·玛古诺大校一方的失势，如果吉鲁·玛古诺大校选择撤退，那么必然将由他这位要塞最高指挥官承担丢失要塞的责任。
而即便吉鲁·玛古诺大校选择抵抗到底，凯内克中校也不会配合，他那边的阵营或许早已做好了全线撤退的准备了吧。
无论选择哪一条路，吉鲁·玛古诺大校一方都将无可挽回，真是毒啊...
也难怪就连洛伦佐大尉都如此气愤。
然而，洛伦佐大尉重重叹了口气。
“吉鲁·玛古诺大校绝对不会撤退。那是一个不会被其他人的意见左右自我意志的老顽固。”
“既然如此，那么尽早抛弃掉凯内克中校一方的军队，早些做好战前准备吧。”
“如果放弃拉拢凯内克中校一方助战的话，那意味着要让损失至少一半的军队啊，只靠我们怎么可能守得下来？”
“早些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吧，那群家伙是有意为之，留下那些家伙说不定反而会扯我们的后腿...”
赫尔死死盯着洛伦佐大尉的眼睛。
“这场仗，光靠我们也能守得下来。”
“这...这太难了...这次公国可是出动了至少四万兵马，光靠我们这样一万多士兵怎么守？而且，对方的总大将可是那位雷电将军啊！”
“这场仗当然不可能那么轻松，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说尽力而为。”
“你...你能这么说，应该是有什么计策吧？”
“没错。”
“好！我明白了！现在就去军部，你也跟着我一起去！”
洛伦佐大尉推开门口站岗的卫兵，急忙引着赫尔往军部跑去。
重重敲响了军部的大门，洛伦佐大尉喘着粗气冲了进去。
房间内，吉鲁·玛古诺大校，以及他手下派系的军官们正在讨论接下来的战斗计划。
他们此刻全是一副大势已去的表情，吉鲁·玛古诺大校垂着头，自暴自弃地呢喃。
“没机会了，以凯内克中校为首的大批军官与士兵全部都撤出要塞了...这场仗是我们输了。”
“吉鲁·玛古诺大校！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赫尔·海姆少尉有反败为胜的计策！”
洛伦佐大尉小心翼翼地看向吉鲁·玛古诺大校，他尽可能不去刺激对方。
“计策...？”吉鲁·玛古诺大校惨然一笑。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计策？好吧...我明白了...说说看吧，什么计策能帮助我们反败为胜？”
吉鲁·玛古诺大校微微抬起头颅，一双眼睛浑浊不堪，遍布血丝，几天之间仿佛老了十几岁。
洛伦佐大尉轻轻拍了拍赫尔的肩膀，然后重重点头。
赫尔会意，迈步向前一步。
“恕我直言，诸位不必如此泄气。在我看来，凯内克中校他们提前撤出战场对于我们而言是最好的消息。如果到现在还心存侥幸，期待着他们的帮助，我的计策也无从谈起。”
“......”
“咳咳咳...我的计策非常简单。只需要正面击败对方的总大将，那么敌人的士气一定会跌入谷底，战线也会不战自溃。”
此话一出，吉鲁·玛古诺大校眼睛猛地睁大，随后仰头狂笑。
“哈哈哈哈！这就是你的计策吗？”
吉鲁·玛古诺大校的双手重重拍在桌子上。
“异想天开的话请到别处去说！在凯内克中校他们撤退后的现在，我们已经不具备战胜莱因哈特军的战力了！而且，现在要塞里也没有足以与雷电将军一战的人！”
“能与雷电将军一战的人，现在不就站在你的面前吗？”
“你...你是在给我开玩笑吗？”
吉鲁·玛古诺大校露出了被冒犯后的不快表情，但赫尔却并不介意。
“由我来击败莱因哈特。”
“哈？区区一个少尉，对方可是名震一国的大将！你凭什么？！”
“我之所以还只是少尉军衔，只是因为我才刚入伍不久，没有足够的时间积攒战功，仅此而已。”
“况且，军衔只代表着配备的魔法宝珠的品级，并不代表我个人的战力。”
“简直是太荒唐了！洛伦佐大尉你专程带这个蠢货来，就是为了让他说这些吗？”
“赫尔少尉有单独与库明人签订停战协议的成果在前，属下认为现在我们已经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相信。”
“那能一概而论吗？能与那群蛮族签订协议，顶多证明他的谈判能力，现在我们可是在谈实打实的战力对比！”
“不，您错了。库明人以勇武着称，天生崇拜强者。他们愿意接受赫尔少尉的提案，是因为赫尔少尉展现出了一位强大魔法使的实力。”
“...可是...即便如此，以少尉对上大将级的强者，这个无论怎么想都太过不切实际了啊...”
在洛伦佐大尉的极力推荐之下，吉鲁·玛古诺大校依然疑虑重重。
就连赫尔也忍不住叹气。
他实在弄不明白，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难道除了相信自己之外，还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吗？
没有决断力的上级凭什么指挥其他的部下呢？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优柔寡断，才是要塞中各方无法拧成一股绳的根源吧。
从这一点来看，凯内克中校那一方的做法或许并没有错。
“吉鲁·玛古诺大校，对于你而言，魔法使意味着什么？”
“那个...当然是代表着能使用魔法的人才啊。”
“是吗？这就是你的回答吗？”赫尔微微摇了摇头。
“在我看来，魔法使是变不可能为可能的存在。比如，单靠一人歼灭数万敌军，比如用魔法消灭远超城市大小的巨大魔物，比如治愈无法根除的疾病...”
赫尔的回答轻描淡写，可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
“那...那些不过是一些不切实际的梦话而已，你这种荒唐的无稽之谈，请恕我无法奉陪！”
“我也与你一样，比起空谈，我更加在意结果。可是请恕我直言，现在除了相信我之外，已经别无选择了。”
“如果与凯内克中校他们一样选择撤退的话，作为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你必须承担起丢失要塞的责任。即便侥幸活下来，等待你的也将是被发配到乡野莽荒之地，了此一生。”
“无论背后隐情如何，背负着怯战之名的你，将永远失去在帝国的舞台上立足的机会。”
“你...!”
军官以军人荣誉与军功论英雄。
无论面对何种强敌，如果不能勇敢一战，并且取得最终胜利，就没有作为军官的价值。
战略撤退可以允许，可是因为战力悬殊，因怯战而撤退，则被视为军人的耻辱。
“既然如此，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你也只能将赌注压在我身上。”
“是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得承受其他人的指指点点，在悲惨的境地中毫无体面的了此残生？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最终取得下最后的胜利？”
“摆在你面前的只有这两个选择。”
吉鲁·玛古诺大校如坐针毡，久久不敢抬头。
“可...可是...”
赫尔走到吉鲁·玛古诺大校的面前，以毫无感情的冷漠眼神死死盯着他。
“我在这里陈述的只有一个事实——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仅此而已。”
“赫...赫尔少尉！你...你这样说未免也太失礼了吧！”
旁边的施耐德少校怒吼着，但赫尔却没有停下的打算。
“失礼？陈述事实而已，哪里有失礼一说。归根结底，当初如果听从我的建议，在公国发现我们与库明人签订停战协议之前进攻的话，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当初...当初要不是你与库明人签订停战协议的话，北境这么久以来的平衡也不可能被打破！”
吉鲁·玛古诺大校站了起来，他的额头几乎抵住了赫尔的额头。
吉鲁·玛古诺大校已经接近癫狂，看来似乎是打算把这一切都归咎到赫尔头上。
但是，赫尔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没有解决危机的能力，却勇于将一切的责任推给部下吗？
看来这位大校的器量也是只有这种程度了。
“我当初仅仅只是提出了方案而已，我能去做也是事先得到了各位的认可。而且，事后我也给出了后续应对的策略。可惜，我的建议却被你们因为错误的判断给丢进了垃圾桶。战场上的错误，即死亡，这一点诸位不会不明白吧？你们的命运，就在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吉鲁·玛古诺大校重重坐回到了椅子上，半天没有说得出一句话。
其他人也都无法反驳，只是咬着牙齿沉默不语。
“但是，你们的运气很好，只要把这场仗交给我，我保证能让你们看到谁都无法想象的惊天大逆转！”
赫尔露出了笑容。
这个笑让包括洛伦佐大尉在内的所有军官都不寒而栗。